总导读韩松的『鬼魅中国』(第5/5页)

《再生砖》可以说是韩松近年来最优秀的短篇。即便如此,它距离我们所熟知的文学经典仍有差距。但是,这种粗砺本身不仅仅是作家个人的艺术水准问题,更是时代或者说“鬼魅中国”为作家所设置的障碍。这意味着,我们不应该以“主流”的标准和经验,到韩松作品里去发现和确认那些我们早已熟悉的事物,去论证它和经典的差距,而恰恰应该注意那些令我们感到陌生的东西,由欧美、日本、前苏联所奠定的科幻范式和命题,如何在韩松笔下被借用、改造、延伸,以便探讨中国人——一个古老的农耕民族——在通往现代化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困境,并用来排解个人的苦恼,这些苦恼是在过去的噩梦和未来的憧憬相互交织的螺旋曲线中生成的,并通过一种陌生的、严肃的文学形态获得表达。

难于辨识是一切新事物的必要条件。这并不是说,“新”一定胜过“旧”,而只是说,在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先锋派”作家如今纷纷成为“主流”,开始致力于书写希望能够进入文学史的“经典”气味的作品时,仍然需要有一些作家心无旁骛地从事某种先锋性的文学实验。“先锋”在这里不是特定时代的文学运动、流派、主张或文学技法,而是一种探索精神:用敏锐的触觉去捕捉时代的脉动,在动荡的历史进程中去窥探未来的第一缕光芒,在苦苦摸索中不断失败和重试,寻找那个最契合当下、最有生命力的文学形态。这种探索最终可能完全失败,但属于未来的事物正酝酿其间。

(本文英文版Gloomy China: China's Image in Han Song's Science Fiction,由Joel Martinsen翻译,发表于美国《科幻小说研究》杂志[Science Fiction Studies]“中国科幻专号”[2013年3月],收入本书时内容稍有修改。)

[1]双生子佯谬,一个有关狭义相对论的思想实验,由法国物理学家朗之万在1911年提出,以此质疑狭义相对论的时间膨胀效应。——编者注

[2]韩松的日常工作极为繁重,他习惯于在上班前和下班后的空隙,以及清晨四五点钟写作,作品数量极为可观,据他本人说,目前仍有上百万字的作品未曾发表过。同时他深受失眠困扰,他微博的发布时间表明他常常通宵不眠。韩松的微博:http://weibo.com/hansong。——本文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