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页)

“嘘——”恩佐说。他和马格迪蹲在两米外的灌木丛后,离林象选择过夜的空地仅有咫尺之遥。这群林象有十几只,在星光下睡觉放屁。恩佐似乎不怎么享受这次夜间探险,我猜他害怕我们会不小心吵醒林象。他的担心并非多余,林象的腿在远处看起来很脆弱,但到近处却发现,它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踩死我们,而这里有十几只林象。万一吵醒它们,它们发起疯来,我们搞不好会被踩成肉酱。

我猜“探索扁桃体”的怪话也有点伤害了他。自从我和他正式开始交往以来,马格迪就一直在逼问恩佐,而且态度怎么说都称不上友善。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现在全看马格迪与格雷琴走到哪一步了。我估计目前格雷琴和他正在断交期。有时候我觉得我需要整理一份示意图甚至流程图,否则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

另一只林象放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屁。

“再待下去我就要窒息了。”我对格雷琴说。她点点头,示意我跟她走。我们摸到恩佐和马格迪的藏身处。

“可以回去了吧?”格雷琴对马格迪说,“我知道你也许很喜欢这股味道,但我们三个就快连晚饭都吐出来了。再说我们已经出来够久了,其他人说不定会开始怀疑我们去了哪儿。”

“稍等一下。”马格迪说,“我想再接近一点。”

“你开玩笑吧?”格雷琴说。

“来都来了。”马格迪说。

“你有时候真是白痴到底了,自己知道吗?”格雷琴说,“你难道要走到一群野兽面前去说哈喽吗?它们会弄死你的。”

“它们在睡觉。”马格迪说。

“等你走进兽群,它们就醒了。”格雷琴说。

“我没那么蠢。”马格迪生气了,耳语声变得响亮。他指着离我们最近的林象说,“我只想离它再近一点而已。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别担心了。”

格雷琴正要反击,恩佐举起手,让两人都别说了。“看,”他指着空地中央说,“有一只要醒了。”

“天,好极了。”格雷琴说。

恩佐指着的那头林象晃晃脑袋,抬起头,伸出长鼻上的触手前后摆动。

“它在干什么?”我问恩佐。恩佐耸耸肩。他并不比我更懂林象。

它又挥舞了一会儿触手,摆动的幅度很大,我突然明白了它在干什么。它在闻气味。某种不该存在的气味。

林象低声吼叫,不是大象那种从长鼻里发出的叫声,而是发自喉咙深处。其他林象立刻醒来,跟着吼叫,纷纷动了起来。

我望向格雷琴。该死,我比着口型说。她点点头,扭头望向林象。我望向马格迪,他突然缩成了一小团。我猜这会儿他不想去近处看了。

离我们最近的林象原地转圈,擦过我们躲藏的灌木丛。我听见它的脚砰砰落地,它在改变站姿。我认为现在应该逃跑了,但身体拒绝从命,不肯让我控制双腿。我愣在那里,蹲在灌木丛背后,等待被踩死。

但蹄子并没有落在我头上。半秒钟后,那头林象和它的伙伴朝同一个方向跑远了:远离我们的方向。

马格迪从蹲姿跳起来,听着兽群渐渐远去的隆隆脚步声。“好的,”他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猜它们闻到了我们的气味。”我说,“我们被发现了。”

“我说过你是白痴。”格雷琴对马格迪说,“它们醒来的时候你要是在中间,我们就只能把你的碎肉铲进铁皮桶了。”

他们开始斗嘴。我转向恩佐,恩佐转过身,面对林象逃跑的反方向。他闭着眼睛,但似乎在集中精神做什么事情。

“怎么了?”我问。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指着他的前方说:“风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对。”我说,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打过猎吗?”恩佐问。我摇摇头。“我们在林象的下风处。”他说,“风把我们的气味吹离它们。”他指着第一头林象醒来的地方说,“我觉得林象闻到的不是我们。”

天啊。“好的。”我说,“我听懂了。”

恩佐转向马格迪和格雷琴。“二位,”他说,“该走了。快点。”

马格迪用手电照亮恩佐,正想说点什么讽刺挖苦的话,突然看清了恩佐的表情。“怎么了?”

“林象不是被我们惊跑的。”恩佐说,“我觉得这儿还有什么其他动物,猎杀林象的动物。我觉得它正在朝这个方向来。”

恐怖片里有个烂俗桥段是一群青少年在树林里迷路,以为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背后紧紧追赶。

现在我明白原因了。假如你想体验一下时刻处于大小便失禁的恐惧边缘是什么滋味,不妨半夜三更去森林里,带着被猎杀的不祥感觉跑个一两公里试试看。它会让你感觉充满活力,真的,我保证,但绝对不是你想感觉的那种充满活力。

马格迪自然跑在最前面,是因为他认识回去的路,还是因为他跑得最快就很难说了。格雷琴和我紧随其后,恩佐跑在末尾。我放慢脚步,想看看他怎么样了,但他挥手叫我快跑。“跟紧格雷琴。”他说。这时我意识到他是故意留在最后的,这样有东西追上来就必须先过他那一关。要不是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浑身颤抖,正在拼了命地跑向营地,我肯定会停下来给他一个热吻。

“这儿走!”马格迪对我们说,指着一条不规则的天然小径,我认出早些时候我们进树林的时候走过这条路。我的精神全放在了那条小径上,有什么东西从格雷琴背后摸过来抓住了我。我惊声尖叫。

砰的一声,然后是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惨叫。

恩佐扑向抓住我的东西。一秒钟后,他躺在地上,迪克利的匕首抵着他的喉咙。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拿匕首的是谁。

“迪克利!”我喊道,“住手!”

迪克利停下了。

“放开他。”我说,“他对我没有危险。”

迪克利拿开匕首,从恩佐身旁走开。恩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远离迪克利和我。

“希克利?”我问,“没事吧?”

前方传来希克利的声音。“你的朋友有手枪。我缴了他的械。”

“他要掐死我!”马格迪说。

“要是希克利想掐死你,你早就说不出话了。”我喊道,“希克利,放开他。”

“他的手枪我收起来了。”希克利说。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马格迪从地上爬起来。

“好了。”我说。我们全都停了下来。就好像有人拔掉了塞子,我体内的肾上腺素全都从脚底流了出去。我慢慢蹲下,免得摔倒。

“不,不好。”马格迪说。我看见他在朦胧中走向我。迪克利挡在我和马格迪之间。马格迪怒气冲冲的脚步声突然停下。“那是我爸的枪。要是被他发现,我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