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非刀,事成,霓裳 章节三合一……(第4/5页)

要开边市之地在北疆,在丰州,那,是她定远公的。

突然明悟此道理,谏议大夫不禁后退了一步。

定远公笃定至此,是因为丰州一切都在她的指掌之中,这时站出来另提他法,只她不肯,就无可成之理,说不得到头来还是要依着她的心意行事。

七十二世家分六标,此时顶撞了她,可会让她恶了自家,再使出些绊子?

乱念丛生,便失了与人当庭争辩之势,他终究没再说什么,退回班列之中。

他是如此,其他世家出身的朝臣也是如此,无心通商之事自然也无意得罪了定远公,若是有心,又越发觉得自己得罪不起。

只有几个人仍不肯束手待毙,却又不舍得竞标的银钱,便想着丞相陈伯横能再说些什么。

可陈伯横什么也没说。

“此事着定远公呈一奏本,我转呈圣人。”

随着皇后一言落下,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郑裘走出明堂,看着阴云密布的天,再想起几个时辰之前自己上朝时以为通商事定的满心欢喜,顿觉这人世都荒谬可笑。

看看左近,有人与他同样有恍惚之色。

谏议大夫快步跟在自己的堂兄身后,小声说:“大兄,我们即刻写信联络别家,只要两京世家……”

于崇步履如风,头也不回道:“两京世家不肯给钱,淮北世家如何,陇州世家又如何,只要有一家愿意掏钱给定远公,我们便是输了,你以为为何陈相公不发一言,也是察觉事不可为。”

谏议大夫名为于岌,此时犹是不肯罢休:“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被定远公卡住了颈项?”

“要在北疆开商路,自然是在定远公的地盘,到了如今地步,想好如何与她分利才是正事。”

不同于旁人的愤愤之情,于崇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在明堂之上,看着定远公一一人之势震慑满朝文武,他想起的是当年紫微宫那座盾墙,无论如何,他是不肯与那卫臻为敌的,又说道:

“此事回去再议,通商之事有利可图,于家就还是要做的。”

“可是,大兄……”

“我们不做,总有别家做,世家谱上七十四家,就算我们不做,你以为定远公自己便做不了?前唐李荇靠通商为一朝续命二十载,通商厚利你我心中皆知,旁人也不会忘了,她那‘标信法’真正的依凭,就是这逐利之心,再者,朝中已然认了丰州边市之事,纵使没有世家与她往来,她还能在整个大梁征召商户……自当日边市之议起,她看透了我等,我等却错估了她。”

在于氏兄弟身后,走出了明德门的伍显文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借刀伤人者,亦要以血肉养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哈哈哈。”

这是,有人在他身侧笑着道:“我知伍侍郎甚是喜我敬我,倒也不必称我为天理。”

说话之人是个女子。

偌大紫微宫,只有一个女子会如此说话。

伍显文转身之时,整个人以向另一侧退出了半丈之远。

定远公卫臻正站在原地笑着看他。

方才还在朝堂上与众多世家朝臣据以力争的户部侍郎几欲先走,却不肯在自己所恶之人面前失了气度,况且此人刚刚又做了他极喜之事。

“定、定远公方才……甚是……”

伍显文其人颇有些呆气,不然也不会在今日提出世家不缴商赋之事,他善算,却非长于言辞之辈也不喜来往逢迎,在如今这朝堂上,若非姜尚书惜才他也做不到户部侍郎。

这样的人,让他当面夸赞昨日还怒骂了一个时辰的人,也实在太过为难。

可惜卫蔷此时并非知情识趣之人,她还惦记着这人的大好脑袋。

“伍侍郎,关于北疆商赋关税之事,我还有些想与您请教,不知您何时有空?”

说起税赋,伍显文那双实在无可描绘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自然可以,下官今日户部还要坐班,若是定远公不嫌弃,明日、明日……”

“好,明日定远公府,我扫榻相迎。”

说完,卫蔷转身就走。

见定远公打马远走,伍显文突觉有些不对。

“我一文官,为何要去定远公府上?”

一丈之外,裴道真望云而叹。

崔玠走在他身侧,笑着说:“阿真,你为何又做此叹呀?”

裴道真又摇摇头,说道:“只是盼着定远公府的酒比不过那一盘猪头罢了。”

……

卫蔷回了国公府也到了吃午食的时候,猪头自然是没有,倒也不差什么,细白的面做外皮,包了切成燥的羊肉萝菔,大厨娘叫这个是偃月牢丸,北疆没这么风雅,从前馄饨饺儿一顿乱叫,如今只叫作饺子。

这名还是顾予歌给起的。

白滚滚的饺子装在碗中,一口下去就汤迸在嘴里。

卫清歌是个急性子,一枚饺子囫囵入了嘴,被烫得眼睛都瞪大了,嘴只张了一点来透气。

卫蔷笑她吃个饺子就把自己吃成了池里的鼓脸大眼的金鱼。

秦绪也好吃牢丸,一顿吃了两碗,吃得腹内如顶,摇着扇子也显懒散,再不见风流倜傥,却没想到卫清歌吃了三碗,卫蔷吃了四碗,陈重远也吃了四碗,人人都比他吃得多些。

听说卫行歌一口气吃了六碗,又和了汤水吃了一个胡饼,秦绪又想写个小挑夫与小厨娘的话本,挑夫力大能吃,一顿没吃饱,便将小厨娘搂在灶上吃了……还没待他想好姿势,他又被卫蔷唤去写信。

“一封信写给越霓裳,一封信写给林重华。”

身为一个纨绔头子,秦绪对东都各派都了如指掌,却没听过这二人姓名,打了个嗝看向自己阿姊。

卫蔷道:“她们二人是我在北疆的臂膀,此番边市之事定下,我有事要嘱咐她们。”

北疆?

一时间,秦绪被吓得嗝儿都打不出来了,他勾了一下手指,面上笑着道:“阿姊,北疆人事我全然不知,不如叫清歌姑娘……”

“明日我要宴客,清歌琐事缠身。”

“那小卫将军……”

“他吃过饭便回营中了。”说话时,卫蔷拍了拍自己这玉人儿似的小表弟肩膀,“你不知,我也可以教你,眼见我也没有清闲时日了,早些教你,你也好早些帮我。”

秦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不将自己这凶名满天下的阿姊当外人,可阿姊待他……北疆……他……

抬起头,他只见一双明眸正看着自己。

这双眼看似无情,却有多情之意,若以为多情,又畏于起寒而不敢深陷,秦绪爱之至极,暗中以“冷星锁烟眸”称之,与卫行歌的“如狼似虎腰”都在他的《风月名册》之上,只是怕写出来被祖父打断三条腿,才不敢将之描于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