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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正文结局)(第5/8页)

人是扶稳了,但谢渺的幕篱不小心被打落,露出赛雪般白皙的脸庞。

妇人正要向恩人道谢,看清对方面容后却惊愕失色——

崔二少夫人?!

说来也巧,这名怀孕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歌姬关月照。

她在崔慕礼的帮助下,改名换姓离开京城,辗转来到此处,以寡妇的身份开了间脂粉铺子。因她年轻貌美,八面玲珑,很快便将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期间她与如今的相公相识,对方是名做布料生意的商人,丧妻多年,虽比她大了十几岁,但胜在宽厚体贴。

两人在年初时成亲,过得两月她怀上孩子,算算日子,下个月便该生产。

关月照乍见谢渺,灵魂几乎被吓得出窍,慌张地低下头颅,生怕她会认出自己。

谢渺误以为她受到惊吓,想出声安慰,又记起自己是个哑巴。

……真烦躁!

张明奴的视线扫过怀孕妇人,并未多停留,“走吧。”

两人进铺子后,关月照忙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镜子。镜中映出一张五官浮肿、长满红疹的脸,丁点瞧不出原本如花似玉的长相。

真是万幸!

她有身孕后便胃口大开,加上不用再以色侍人,干脆放开了吃,每日要用六七顿膳。如此这般,比怀孕前足足胖了两圈。好在相公不嫌弃她,反倒心疼她从前太瘦,铆足劲的为她寻来稀罕吃食。

前日她不知吃了什么,脸上冒起粒粒红疹。她吓得连夜去找大夫,大夫说她是得了过敏之症,服药休息即可。

她今日来铺子里巡查,顺便带了些脂粉回去,打算好好遮住红疹,如今回想,倒还得感谢怀孕发福和这些红疹!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转念又想到关键:崔二少夫人怎会出现在此?她身边那名中年男子是谁?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她满腹狐疑,绕到后头,从小门返回脂粉铺。

铺中,张明奴在伙计的介绍下,替谢渺购置当下流行的胭脂水粉。作为主角的谢渺戴着幕篱,对一切置身事外。

关月照躲在暗处,观察中年男子的身形,听他的说话声,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冥思苦想,脑中蹦出一个人影,莫非是——

张大公子张明奴。

她差点失声大喊,捂住嘴,身子因惧怕而战战栗栗。她虽离开张家,远离京城,但时刻都在注意张家的消息。

张家被捉后,她如释重负,以为往后高枕无忧,岂料前些日子城里贴上张明奴的通缉令,称他逃亡在外,悬赏千两黄金捉拿。

告示上可没写明,他还拐走了崔二公子的妻子!

关月照心神不定,陷入两难。她现在嫁为人妇,生活美满,按理说不该再惹祸上身。可她又想起崔二公子,他待妻子一往情深,若她出了意外,他又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或许她嫉妒过崔二少夫人,但经历变迁后,收获幸福的她早已懂得真情可贵。那样芝兰玉树、才华横溢的绝世公子,她实在不忍心见他受苦,更何况是他给了她崭新的开始。

眼看外头的两人结过账要离开,她咬了咬牙,招来伙计小声吩咐:“去,悄悄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往哪走!”

随后又亲自赶往县衙,禀告张明奴一事。县丞得知情况后,速即派人快马赶往都城,并率领官兵追捕张明奴。

然张明奴生性狡诈,伙计未出镇子已跟丢他的马车。此后三日,他们如石沉大海,再次失去踪影。

*

离开小镇后,马车继续走偏僻小道,一路往西北前行。

张明奴陆续置办了过冬的物件,便于他们在野外过夜,饶是如此,谢渺仍受了风寒。

这天傍晚,他们在山脚寻了间破庙,照旧打扫布置后准备过夜。

谢渺脸色苍白,精神恹恹,见到佛像却不敢怠慢,跪在佛前拜了拜,阖上眸子,默默念起经文。

张明奴对她的行为不以为然,利索地烧起炉子,在瓦罐中放入姜汤和红糖,没过多久,姜汤的香味便布满庙堂。

他道:“来喝姜汤。”

谢渺抿唇,回首看他,“张明奴,你信佛吗?”

“为何要信?”

“向佛向善,求福禳灾。”

“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张明奴讥讽地勾唇,“我只信人定胜天。”

“所以你绑走我,是为跟老天争个输赢?”

张明奴避而不答,道:“趁热喝姜汤。”

谢渺不会与身子作对,小口小口地喝下姜汤,精神稍振后道:“你带着我东躲西藏,会增加被捉的机会。”

张明奴问:“你想我放了你?”

谢渺点头,诚恳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才怪!

张明奴知她在口是心非,心念微转,干脆将计就计。

“你是这世上第一个为我煮雪梨汤的人。”

“……”

谢渺初时觉得他是在瞎说八道,毕竟张贤宗与他一起合谋害死张明畅,足以证明他才是被看重的那个。但随着他的叙述,谢渺看到一个孤苦可怜、备受欺侮的幼童,艰难熬过童年的每一天。

“我生母是父亲的一名通房,生下我后便撒手人寰。大娘自小视我为眼中钉,指使下人们刁难我。我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偷偷去厨房捡剩下的饭菜填肚子,若被人撞见,便要告状到父亲面前,得来一顿鞭子。”

“我弟弟明畅生病时,大娘会心疼地落泪,为他忙前忙后。而我生病时,仆人们将我丢在院中自生自灭,等父亲想起我时,见我昏迷不醒,也只是请个大夫替我开药,从未有过一句关心。”

“七岁以前,我一到冬日便咳到肋骨疼,屋里没有取暖的炭火,被褥单薄,我常缩在床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祈祷春天赶紧到来。”

“那些日子里,我时刻祈求神佛,神佛却没来救我。”

张明奴垂眸,难掩落寞,“是神佛先抛弃了我,所以我才……”

谢渺哑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走到谢渺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若我肯放下屠刀,你可愿当我的同路人?”

这话已近乎明示。

谢渺蹙眉,握紧袖子里藏着的石块,这是被掳初时,她偷偷捡来的防身工具。原以为不会有用上的那天,这会却得考虑最坏的打算。

“张明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你所见,我生来低微,苦心竭力仍功败垂成,与其走上不归路,倒不妨寻处世外桃源,隐姓埋名过一生。”他停顿了下,道:“前提是有妻子作伴,儿女绕膝。”

他眼神灼热,直白地道:“我愿意为你放下仇恨。”

谢渺强作镇定,“你大概忘了,我嫁过人。”

“那又怎样?我不介意。”

“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谢渺懒得再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来羞辱崔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