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第9/12页)
我倒抽一口冷气,向她道了谢之后,挂上电话,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
没有观测到火流星!那是怎么回事?可当时那划过天空夺目异常的流光炫彩,我绝不会看错。
但显然,六个站点的监测网的数据更不会错。如果有什么东西出错,那么只可能是我的眼睛出了错。为什么眼睛会出错?难道真是我的意识被侵入的表征?
又或者只是一时眼花。我想,说不定就是眼冒金星,不能被大勇那套给整晕了。或许这些事情本来毫无关系。
但大勇的理论至少到目前还是自圆其说的。那些我们未来的后裔,他们确实不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和麻烦亲自坐时空机器来找我们,只需要通过某种远程操纵的手段,微微作用于大脑神经元的电化学活动,改变我们的一点点意识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他们曾经改变了我的意识,那么也会改变其他人的。但有这样的证据么?我苦笑了一下,还是奥卡姆剃刀。即使人们的意识被改变了,你也不会知道,因为你永远无法区别这是他们自发的决定,还是意识被改变的结果。
但或许……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我想起了以前和大勇的一段对话:
——如果因为你这种小事就要劳烦未来人来的话,那以前什么世界大战,导弹危机,刺杀政变,未来人早就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或许他们的确以某种方式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非常隐蔽,我们没发现而已。
我忽然想到历史上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那些影响历史的关键人物,某些时候忽然会一反常态,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或大失水准的举动,而对历史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以前读过的书上的内容都一一浮出脑海:
荆轲,燕太子丹千方百计找来的名剑客,费尽千辛万苦混进秦国王宫,最后图穷匕见,拿出匕首刺向手无寸铁的秦王嬴政,却不知为何表现拙劣,追了半天也伤不到嬴政分毫,最后掷出的匕首也失去准头,反倒被嬴政拔出佩剑刺死。如果不是这样,日后的秦、汉、三国……或许根本不会出现。
尤里乌斯·凯撒,古罗马共和国末期的独裁者,共和派阴谋刺杀他。他遇刺前曾接到过多次警报,加上身体不舒服,决定取消去元老院参加会议。但却无端临时改变主意,异常大意地孤身前往元老院,结果被乱刀捅死,罗马政局大乱,最终导致了罗马帝国的建立。
滑铁卢会战。1815年,当拿破仑和威灵顿公爵在滑铁卢鏖战时,拿破仑的忠实干将格鲁希元帅带着一支可观的军队在不远处追击普军。格鲁希麾下的几乎所有军官都苦苦哀求他立刻去滑铁卢和拿破仑会合,或至少分出一部分军队前往增援,但格鲁希愚蠢地没有采纳,将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变成惨败,也葬送了拿破仑帝国。
古巴导弹危机。1962年,美苏大军在古巴海域对峙,剑拔弩张。一艘苏联核潜艇受到美军炸弹攻击,以为核战已经爆发。舰长决定发射核导弹,其他船员也都同意,但大副却拼命反对,才阻止了一次迫在眉睫的核战争。就在同一天,一架美国侦察机在古巴上空被一枚反空导弹击中坠毁,肯尼迪总统事先警告过在这种情况下必将开战,但不知为何,却又改变主意,寻求和平解决。终于化解了这场可能毁灭世界的危机。
……
这类事件为数不少,更不用说其他怪梦、异象、幻听之类,不胜枚举。只是我从未想过背后的原因。毕竟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偶然和错误,这些事看上去也不很出奇。但这些事件中的任何一件,如果不是当事人多少有些反常的举动,都会给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将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或者说,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被彻底改变过的世界里。
时间旅行的费米悖论:为什么我们从来见不到来自未来的时间旅行者?也许答案就是,那些未来人,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到来,但用某种方式可以跨时空连接我们的大脑,正如一台电脑远程控制另一台电脑。他们可以通过我们的感官去感知过去的世界,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我们的意识,左右我们的行为……
那么我们这个世界,在何种程度上已经被来自未来的力量所渗透了?是否我们的整个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只是未来那些人,或者毋宁说“超人”的游戏?
把这个逻辑推到极点,出现的世界图景是极为可怖的。或许被改变的,不只是人类历史。
或许在更早,更远古,远在任何历史时代之前。在第一个原始人走出非洲裂谷,第一只类人猿从树上下来,第一条总鳍鱼爬上海滩的那一刻……它们的举动已经是被来自未来的力量所左右的。或许那样的力量改造了整个生物进化史,而我们看到的,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改造?不,如果有这种时间远程控制的话,或许整个世界都是他们所创造的,而恰恰是从这个他们创造的世界,出现了他们自己。
这是一个循环的因果链条。看上去这是一个悖论,但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生活的线性因果联系本身就只是脆弱的表象,只是局部的时空现象。正如在大地上任何地方,看到的大地都是一个平面,古人也无法理解大地的全貌是一个球体……或许世界本身,宇宙本身就在这种因果回环中循环着,无始无终,无头无尾,自满自足。又或许在无穷多可能的历史分支中,有无尽并行的因果循环,无穷多的可能宇宙……
或许不是他们,而是某一个祂,时间尽头有一个最终的观察者和游戏者。“时间是一个掷骰子的儿童,儿童掌握着王权。”这是哪位哲人的话?想不起来,但这话令我毛骨悚然。
九
这些想法让我很不舒服,没人喜欢自己的意识被操纵的感觉。但这种可能性既无法证实,又无法摆脱。直到那一天——
六月中旬,学期快结束,天气也迅速转为炎热。那天晚上,大勇说约了沈琪,打算今晚“定下来”,七点多就在我们艳羡的目光中出门了。我看不下书,只有泡在网上打游戏玩。到了十一点多,我忽然接到窦乐乐的电话,说看到大勇倒在校外的路边,好像喝得烂醉的样子。
我忙跑下楼去,骑车到了窦乐乐说的地方。果然看到窦乐乐远远在跟我招手,我到了跟前,下了车,发现大勇躺在路边一张长椅上,浑身酒气,地下都是秽臭之极的呕吐物。
“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窦乐乐摇头说,“我晚上上完英语班经过这里,就看到他倒在地上,吐了一地,好不容易给扶到椅子上,想叫出租车,可也不知道你们具体住在哪儿,而且我自己也搬不动他,所以只好叫你了,他……没事吧?”看得出她挺关心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