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3/5页)
折枝将要出口的话霎时便被咽了下去,忙绯红着小脸回转过身来,试着往上给他掖了掖领口。
可见领口无论再如何抬高,却也掩不住这等位置,折枝这才有些慌了神:“哥哥等会还要去上值——”她自语了一声,杏花眸里流转过一缕慌乱,“若是拿脂粉遮一遮,能遮住吗?”
谢钰抬眉,让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凹凸不平的印子:“妹妹觉得呢?”
折枝眸底的慌乱之色更甚。
谢钰俯身,轻咬了咬她纤细的指尖,眸光幽邃:“妹妹何必这样煞费苦心?今日只去御前,不去旁处。若是陛下见着了,兴许还是一桩御赐的婚事——难道不正合了妹妹的心意?”
折枝听见婚事二字,这才轻颤了颤,猛醒过来,只惊惶地摇头挣开了谢钰的手:“哥哥,折枝从未这般想过。”
说罢,像是与谢钰解释,又像是安慰自己那般颤声自语:“一定会有法子的。”
她提着裙裾小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卷用来裹伤的白布。只颤抖着手打开了,便踮起足尖,攀着谢钰的肩,小心地将白布往他脖上牙印处缠去。
一圈又一圈,直到裹了整整三圈,那枚红印终于是看不见了。
折枝轻松了口气,小声替他出主意道:“若是,若是陛下问起。哥哥便说是不小心弄伤了。”
谢钰的指尖触上颈间缠裹的白布,只垂目看着她,笑意渐渐自唇角淡去。那双漆眸里神情晦暗,不辨喜怒。
折枝心虚得不敢抬眼,只轻轻福身道:“那折枝便先回沉香院里去了。”
说罢,也不等谢钰首肯,转身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上房。
待打帘行至廊下,庭院中的日光落在面上时,折枝这才寻回了几分真实之感。
仿佛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
还是一场荒唐梦。
她抬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双颊,心虚似地愈发加快了些步子,往月洞门处行去。
方绕过影壁,身后便有脚步声追来。
折枝的心骤然一跳,还当是谢钰追来了,慌忙回过身去,方想唤一声哥哥,却听来人先开口,怯生生地唤了一声:“表姑娘。”
折枝一愣,轻轻垂下视线。
却见跟前立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穿着一身粗使丫鬟的棕褐色比甲,生了张喜人的小圆脸,唇角一颗针尖大小的红痣正生在梨涡处,笑起来应当很是清甜。
“你是昨日里的——”折枝骤然想起来,有些后怕似地连声道:“昨日的事还要多谢你。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折枝的视线缓缓停落在她的面上,略迟疑了一下,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那小丫鬟对她福身行礼,眼眶微微红了:“奴婢叫喜儿,是府里的粗使丫鬟。”
她说着抬起衣袖抹着泪:“奴婢不敢承您的谢。您曾经救过奴婢的命。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公子欺负您。”
折枝一愣,也渐渐回响起来:“你是那时跟着芸香一同来沉香院里的丫鬟?”
喜儿连连点头,哽咽道:“回了蘅芜院后,大少爷因芸香姑娘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迁怒到我们身上,将当天跟去的人都打了二十板子,逐出院子分配到各处洒扫去了。”
“和我同屋的敛冬身子不好,没熬过那顿打,当晚便咽气了。”
折枝叹了口气,拉起喜儿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你先随我回沉香院吧。”
喜儿点头,噙泪跟在折枝身后,一同出了月洞门。
远处的抄手游廊上,谢钰独自立在滴水下,见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眸底的神色愈发淡了几分,似凝了薄薄一层冰凌。
“大人。”泠崖自暗处现身,对谢钰略一抱拳:“入宫的轿子已经备好。”
谢钰回转过身来时,神情已是素日里淡漠疏离,只略微颔首,抬步往廊下行去。
泠崖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一下,还是问道:“桑焕应当如何处置?”
谢钰并未停步,只淡声道:“淫心太重,不是桩好事。替他戒了吧。”
*
折枝一路绕着偏僻小径行至沉香院中时,已近午膳时分。
半夏与紫珠两人顶着日头踮足在月洞门外张望,远远见折枝过来,忙迎了过去,哽咽着低声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的眼圈皆是红的,眼底却乌青,显是熬了一整夜未睡。
折枝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了两人几句。
见她们的视线又落在后头跟着的喜儿身上,便轻声解释道:“这是喜儿,昨日里我能从漪雪园中脱身,还多亏了她。你们先给她在院子里安排个轻省的活计,等过几日风波过去了,我再想个法子,将人讨到院子里来。”
喜儿一愣,听得自己有了容身之处,眼里立时便蓄满了泪,往折枝跟前跪下道:“奴婢感谢表姑娘收留,奴婢愿为表姑娘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我们家姑娘是个心善的,可见不得你这样。”紫珠满脸的忧色间终于露出一丝笑来,轻轻将人搀起,又对折枝道:“姑娘,我先带她去院子里找个地方住下。”
折枝轻轻点头,迟疑了一瞬,还是轻声对半夏道:“半夏,你去替我备水吧,我想先洗沐一二。”
听到备水两个字,半夏与紫珠面上方聚起来的笑意霎时便散了,最后还是半夏低低地‘嗳’了一声,语声里说不出的沉滞。
半夏的手脚很是利落,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浴房中便已备好了热水。
折枝将身上的衣衫层层褪下,一一搁置在屏风上,抬步迈进浴桶。
放了花瓣的热水随之蔓延至颈项,也掩盖了她身上诸多旖旎痕迹。
折枝试探着将指尖落在腰际一小块红痕上,试着用了几分力道去搓洗,却只让那颜色便得更深了一些罢了。
折枝叹了口气,伏在浴桶边缘,有些无力地轻阖上眼。
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她阖着眼沉默了良久,终于侧过身,拿了些澡豆,解开发髻轻轻沐洗起自己的长发,试图将发上残留的迦南香清洗干净。
失去了清白之身,怅然若失自是有的,但若说有多难过,甚至于万念俱灰,想将自己一根绳子悬在梁上的念头,倒是从未起过。
其实,从相府的小轿上下来后,她便再未动过要嫁人的念头。
——嫁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要忍受婆母的磋磨,要打点一大家子的起居,还要容忍夫君一房又一房的往宅子里纳妾。
倒不如努力攒些银子,将欠谢钰的用度还清,然后便回到荆县里,在临水的城郊购置个一进一出的小宅子,养一院子的花草,聘一只狸奴。闲来无事便莳花弄草,煮茶弹琴,岂不是要快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