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7/8页)

可是莫惊春一想到书中记载,再联想到这食铁兽的咬合力,当即吓得头皮发麻,连日带着这小东西放归野外。

莫惊春思来想去,却是不能任由陛下在这般下去。

他找来了卫壹,卫壹却不敢言。

卫壹:“郎君,您是知道陛下的脾气,奴婢要是劝得动他,那奴婢早就劝了。”

莫惊春叹息,只能寻了一日主动入宫。

此时已经到了炎炎夏日,宫城内却是连半只蝉鸣都未有。好像是去岁,陛下曾经表露过不喜,今年还未打头,刘昊就已经张罗着宫内的人将蝉粘了下来。少了这些蝉鸣,就显得宫内十分幽静。

如今这诺大的皇宫内只有两三位主人,也实在是空旷。

莫惊春走在宫道内,却发现引路的宫人并不是往御书房去,而是回到了东宫。他微蹙眉头,站在劝学殿前,抬头看着上方的匾额。

他仿佛兜兜转转了好几年,还是在原地踏步。

正始帝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夫子在外面傻站着作甚?难不成是觉得这日头不够毒辣?”

莫惊春无奈地走了进去,却见殿内的布置与从前不大一样,像是空旷了许多。

公冶启穿着一身常袍,背对着他说:“不必看了,这里头的书籍有大半已经搬去你府中。”

莫惊春闻言哭笑不得:“陛下,臣正是为此而来。”

公冶启回头看他一眼,淡定地说道:“若是夫子想要还回来,却也不是不行。你将书籍拉住一马车放在宫门前,自会有人去拿。”

莫惊春:“……”

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岂不是要宣告天下他和帝王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冶启听着他叹气的声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道:“夫子还站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却将寡人特特寻来的神兽给放走了。”

莫惊春想着那只只在府中待了一日,便上蹿下跳啃断了几只腿凳子的食铁兽,忍不住扶额,“那小东西的能耐不适合圈养在府中,还是让它们放归山林,更加逍遥快活。”

他越过陛下的身影,却看到了那摆在桌面上的棋盘。

只是那棋盘却与从前看到的不同,瞧着像是刚刚雕刻,线条不够圆润,有些地方还能够看到凿刻的痕迹,看起来有点粗糙。

公冶启拍了拍桌面,“夫子陪我下盘棋如何?”

其实莫惊春是喜欢下棋的。

不然当初他在被帝王捉来劝学殿下棋的时候,就不会忍耐不住,硬要与陛下分个高下。莫惊春本是为了劝说陛下而来,自然不会跟他硬碰硬。

便也顺势在陛下的对面坐了下来。

下了几盘棋,两人都有输有赢,并未拿出真本事。

莫惊春试探着说道:“最近陛下常往家中送些物什,已经足够。还请陛下收手,莫要再送了。”说着说着他便苦笑起来。

家中如今被那些小动物充斥着,但是让两个小孩子高兴不已。

只是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生灵,徐素梅都开始怀疑家里是不是招惹来什么精怪。莫惊春虽然知道个中内情却无法言说,只能看着兔子在他眼前撅着小腿儿蹦哒着跑过。

那在后面的尾巴摇啊摇,莫名有了手痒的冲动。

这兔尾长在自己身上和长在别的东西身上,那还是截然不同的。

公冶启似笑非笑:“难道夫子不觉得有趣可爱吗?”

他漫不经心吃掉了莫惊春一片棋子。

莫惊春:“……可爱虽是可爱了些,过犹不及。”

他便知道陛下是故意的。

别的且先不说,送府上的动物里,偏生是兔子的种类最多。黑兔白兔灰兔都有,又独独都是白兔的数量最盛。

公冶启笑了笑,看着莫惊春也毫不犹豫地堵死他的棋路。

这一来一回之间,这一盘,又是莫惊春胜下。

公冶启撑着下颚,看着莫惊春在挑着黑白棋子放回各自的棋盒,淡笑着说道:“夫子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莫惊春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他的任务四。

他犹豫再三,抬头看向帝王。

“陛下,您之前说过的那个药物,可是已经用过?”他斟酌着说话的语气,到底还是问了出口。

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任务。

于情于理,莫惊春都应该担心此事。

公冶启收敛笑意,沉静地看着莫惊春,手里拿着一枚棋子抛来抛去,那神色若有所思,“夫子什么时候这般记挂寡人的身体?”

莫惊春:“您为君上,臣自然需要担忧。”

“可这并非夫子的脾气。”公冶启不疾不徐地说道,“即便夫子,心中真有担忧。那也会是沉默许久,方才会试探着说出口。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催促着夫子?”

他的目光越过了他们中间摆着的棋盘,落在了莫惊春的小腹身上。

“是与之前夫子所说的种种怪异有关?”帝王仍旧是那般敏锐,眉宇浮现淡淡的厉色,“寡人记得夫子说过,这些事情都与寡人有关。如今想来,最早的一次就出现在劝学殿内。当时夫子分明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却莫名其妙去思考公冶明与朝野的关系。广润县一事牵引出后头诸事,可这却与当时的夫子没有半点关系。

“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吗?”

帝王目光炯炯盯着莫惊春,那扎人的视线仿佛要在他身上挖出洞来。

仿佛回到了从前。

当时仍旧是太子的他,跨入宫殿中却闻到了一股莫名腥甜的香味。那浓郁的奶香却又不像如今夫子身上的味道,更显得张扬放肆,无孔不入。

莫惊春在帝王的视线中,有种自己自投罗网的错觉。

只是陛下想要的回答,他却给不出来。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出话。

这该死的精怪!

帝王似乎不觉得莫惊春的沉默有哪里古怪,幽密黑暗的视线牢牢地笼罩住他,“夫子无法说的话,那也没有关系,寡人来讲。”

他将手里头那枚棋子丢入棋盒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也如同下了判定。

“夫子最开始并没有投靠寡人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在翰林院多年早已经磨平了锐气,只想着平安度日。只是广润县一事后,却突然显得莫名上心了些。或许在那个时候夫子这已经被什么精怪所操控,不得不来靠近寡人。”

莫惊春心惊肉跳,陛下的猜测虽不中,却也不远。

“世人常道,精怪害人,可是夫子的种种行为,却反倒是相帮居多。就连当初在长乐宫前拼死强出头,也是为了寡人的声名。如此想来,那些出现在夫子身上的种种怪异,或许就有了说辞。”帝王幽幽说道,“你是被什么东西强迫来帮助寡人?而若是失败了,那些便做是惩罚又或是胁迫你的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