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成婚之前(第2/3页)

之后的几日,他留在了夏蒹如今的住处,不再吃过饭便回裴府。白色小布,修剪到一致长短的麻绳跟棉花球近乎占满了屋子大片地方,裴观烛待在这里,整天像个工厂里上班的工人似的,一刻不停系着晴天娃娃。

夏蒹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裴观烛变得比往常更没安全感,但他做事一向认真,若是手上正系着晴天娃娃,裴观烛便很少会和她说什么惴惴不安的话了,所以,哪怕裴观烛像这样不停歇的制作着晴天娃娃,夏蒹也没有劝阻什么。

反正,等成婚之后,他这样的不安全感就会好很多了吧。

她躺在床榻上,呆呆看着少年端正坐在木椅上的背影。

毕竟明日就到她们的成婚之日了。

屋子里原本堆满了的白色小布,麻绳跟棉花球,逐渐被一个又一个晴天娃娃所取代,晴天娃娃们被堆在墙角,快成了个雪白的小高山。

外头几个小厮还在一件又一件从门外抬着贵重东西,一直从中午抬到黑天。

那是她的“嫁妆”。

是裴观烛送给她,给她撑门面用的十里红妆。

“派人进宫了,”裴观烛手利索又熟练的系好晴天娃娃,“去星文间,求了明日大晴。”

“嗯。”夏蒹应声,眼睛还看着少年的背影。

他正坐着,桌上燃着红色蜡烛,烛光的亮落在他身上,他墨发梳理的整齐又漂亮,半束起来的长发上,带着红色的发带,长长的垂下来,尾端隐匿在漆黑墨发里。

真好看。

就是连个背影,都这么好看。

烛火映亮了夏蒹的眼睛。

夏蒹的眼睛里,却只有少年的影子。

她看着裴观烛动作停顿,抬头,看了眼窗棂外。

“大抵搬得差不多了,”裴观烛回过头,内勾外翘的眸子对她微微弯起,眸底染着橙黄流光,“我将单子给你,夏蒹过去清点一下罢。”

他指尖翻过桌上垒着的纸张,将一册宣纸拿出来,夏蒹踏上绣鞋下床,走到他身边,接过这册不薄不厚的宣纸,随眼一看,上头都是些长长的翡翠玉器金首饰的名字,还有不少没什么大用处光是值钱的玉珠金戒,后头甚至还有什么雕花紫檀木衣柜金香炉玉月酒杯,床褥被榻桌子凳子,应有尽有。

这可真是......

夏蒹看的,手掌心都发汗。

“很多都是阿母留给我的东西,也有父亲,还有姨母这些年来赠给我的,都一直堆在库房里,无甚用处,”他说话轻描淡写,手里系着晴天娃娃脖子处的蝴蝶结,“但谨防着这些小厮偷懒耍滑,夏蒹还是去瞧一番的好。”

“行......”夏蒹拿着小册要走,转过头,“你不跟着我去?”

“嗯,”裴观烛捏着晴天娃娃的圆脑袋起眼,“今日我要将这些全都做完才行。”

他指的是那些剩下的白布麻绳跟棉花球。

夏蒹也不劝他,应了声,便拿了小册往堆东西的库房去了。

天色已黑。

前两天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最近越来越冷,夏蒹披着长衫,手里提着宫灯过去,远远便看见小厮弯腰,将一方镶金大木盒抬到门口,才注意到门口已经垒了不少的东西了。

“怎么都放在这儿?”

小厮见了夏蒹,急忙行了个礼,“回夏姑娘的话,库房里头已经搁不下了,所以奴便先将东西放在这儿,等明日再一块儿运也是一样的。”

竟然是搁不下了。

夏蒹记得这栋宅子里的库房还是很大的。

夏蒹手里提着宫灯,脚步有些迟疑跨过堆积在台阶上的一大堆箱子往里去。

宫灯映亮了一小片地。

也映出夏蒹此时惊愕的神情。

如今的感觉,不是开心,也不是激动。

夏蒹看着这满当当的,字面意义上的黄金屋,一动都不敢动,心里的感受若用词汇来形容,那就是:恐怖。

若她拿着小册一个个对,怕是对上个三天三夜,也够呛对的完这些东西。

而这些,只是裴观烛继承的一部分,他手里还有京师连金陵城数栋宅子和几条街的铺子,今日下午她昏昏欲睡时,裴观烛也和她提了这事儿,要她若是想打理便打理,不想打理,便还像原来那样儿任管事儿的折腾。

夏蒹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裴观烛是根基极为稳固家传数代的裴家,连代代从文不从武,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宋家之嫡长子,但哪怕是这样的身份和巨额遗产,上辈子他其实也没吃到半点好。

甚至在他死后,夏蒹记得裴观烛留下来的遗产也全都被其亲弟弟拿走了。

亲弟弟......

裴云锦。

满眼黄金耀目,夏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马车疾驰,还没回神,便听大门处传来人声通报,“裴大公子!夏姑娘!”

“都给我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夏蒹惊讶转过身,这栋宅子并不大,库房正对着的就是大门口,宫灯摇晃,夏蒹竟然看见方才才回忆到的裴云锦出现在了这里。

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裳,和裴观烛有六分像的凤眸看了一圈,死死瞪向夏蒹,“你!”他大步过去,“裴观烛呢!裴观烛在哪儿!喊他出来!喊他给我出——!”

“做什么?”

旁侧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观烛倚着门槛,手里还提着个晴天娃娃,“你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裴云锦的声音压得很低,面容狰狞至极,隔着夜色,夏蒹都能看到他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动,“你说我做什么!你偷了我的东西!偷了我的东西明目张胆的给这个贱婢子!就因为你要成婚就什么都是你的了?!明明应该是我的!明明应该——!”

怀恨的话断在一半。

是裴观烛走到他面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二公子!”

裴云锦带来的小厮都快吓死了,急忙要上前,便对上裴观烛漆黑的眼珠。

“贱婢子,”裴观烛弯起眼角,话语温慢,“除了我以外,还真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过她。”

裴云锦的脸一点点变红了,他双脚一点点离开地面,太阳穴上,血管近乎要冲破皮肤蹦出来。

“小——”

“小偷?”

裴观烛替他说,接着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裴观烛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挡唇轻轻笑出声来。

“云锦,你以为你有什么?”少年的面孔绽着笑,“阿母是我的阿母,父亲是我的父亲,姨母是我的姨母,你以为你有什么?有你那个母亲吗?”

“真够恶心的,金陵城那个破宅子,当我施舍给你了。”

“死——去死——呕!”裴云锦双目猩红的骂他,喉咙被挤压,早已经语不成句了。

“裴观烛!”夏蒹脚步发虚,忙下了一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