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页)

每次与心魔对峙的后遗症,他脑子总不受控制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元景烁不再理会浅凝姑娘,漠然坐到桌边,摸出一个灵玉盒子打开。

浅凝姑娘见他视自己为空气,咬了咬唇,跪坐在房间一角,素手轻拨琴弦,乐音如情丝轻柔脉脉地流淌。

元景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已经被雕琢出轮廓的青色小花玉簪,花瓣的线条在灵髓晶剔透莹润的玉质上深深浅浅地堆叠,没有那些炼器师那样鬼斧神工的手艺,却已经是他一点一点地雕、费尽心思雕出来最好的。

看着它,元景烁有些压抑烦躁的心绪一下就散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把这支发簪戴在她头发上,这种发簪需要绾个小髻,她一定是不会绾的,自己胡梳一气,给头发弄得乱七八糟,这时候他就会看不过去,可以边嫌弃着边走过去,理所当然地捞起她长长的柔软的青丝,轻柔给她绾一个漂亮的髻……她那么懒,以后更懒得自己学,就更会每天都依赖他给梳头发了。

元景烁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登徒浪子,估计以后他也再没有资格嘲笑别人痴迷情情爱爱——因为他现在好像满脑子也只有这些东西。

他压着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摸了摸青色小花的花瓣,觉得轮廓还有些生硬,于是又取出来,摸出个小匕首,用细利刀尖对着小心地一点点磨。

门被轻轻推开,云长清走进来。

瑶琴声微顿,浅凝姑娘轻轻唤一声“云公子”,云长清对她温和笑了笑,没走几步,就看见杵着条长腿大刀阔斧坐哪儿磨簪子的元景烁。

“什么东西要你自己磨…簪子?”

云长清一愣,笑骂:“你要灵髓晶,我特意挑了府里最好的一块灵髓晶给你,你不去拜访哪家大师请人锻造,自己在这儿瞎糟蹋好东西,知不知道暴殄天物怎么写?!”

“当然不是。”

他走进来,元景烁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仔细盯着手里的发簪:“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她,才叫心意。”

云长清忽然心头一动,才意识到这不是元景烁自己用,是要送人的。

他走近几步,才发现这是支女子款式的发簪,簪子修长纤细,簪身并无装饰,只是在簪头雕了一朵小小的花,花瓣细长小巧,乍一看像哪里的野花,却有种另类的含蓄柔和之美。

“这花有些眼熟…”

云长清想了想,微怔:“这是子衿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相传数千年前燕州曾从某处凡人界走出过位人皇,这花就是他还未入道时与凡人妻子的定情之物。

他与妻子一起入修真界、一起入道,始终携手恩爱不离,这花随着他们的显赫一时被好事者津津乐道,被人特意从凡人界带出种在燕州各地。后来人皇的事迹淹没在茫茫岁月中,可这一朵象征着情深与忠贞的子衿花却经久流传下来。

“是。”

元景烁毫不隐瞒;“我要送给林然。”

云长清身形一僵。

“她有点傻,上一次我摘过一朵送她,她就认不出来,后来我们遇上急事,她也不知道给扔哪儿去了。”

元景烁自顾自说:“但是没关系,这次我会告诉她,都清清楚楚告诉她。”

他抬起头,明亮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云长清:“云兄,你说好不好。”

云长清哑口无言。

他望着那仿佛一头浑身金色鬃毛蓬松乍起、呲牙警告着竞争者的年轻雄狮的少年郎,好半响,倏然苦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元景烁却笑起来。

“我不怕和任何人比,但唯独不想和兄弟争。”

元景烁坦然道:“你要是真的很喜欢她,我绝不说这些话,我们坦坦荡荡地争;但你只是对她有一点好感,没那么非她不可,我就想问问你,从一开始就说个清楚,免得我们兄弟俩闹了误会反目成仇。”

云长清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听他这么说,更是又气又想笑,指着他恨恨:“你这小子还给我整心眼,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多花花肠子。”

“我不需要对别人耍心眼。”

元景烁指腹轻轻抚过簪头的小花,低低说:“我只想对她有花花肠子。”

云长清眼见这孤傲轻狂的少年化成绕指柔,连桀骜风流的眉眼都像是温顺下来,不由叹一声气。

他之前隐约看出些苗头,但林然完全无心,元景烁也没有挑破更进一步的意思,云长清并不觉得他们能成。

毕竟是他一见钟情的姑娘,云长清不敢说自己多么情深,但如果林然和元景烁不能成,等这金都的烂摊子事了,他很有心去试一试。

但现在元景烁这小子不知怎么开了窍,跟头护食的小狮子虎视眈眈瞪着自己,云长清自觉无论是情分还是心思都不如他,干脆从一开始及时止损,也免得将来陷得深了反伤兄弟情分。

云长清是个痛快性子,既然说放手,虽然遗憾也不会缠着不放。

但…云长清迟疑一下:“我看林师妹似乎并无意情肠。”

“我知道。”

元景烁咬牙,声音带着一种不甘心的狠劲儿:“她肯定会拒绝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她磨,十年八年,百八十年,我不怕等,我等得起。”

云长清:“她是万仞剑阁的弟子,总会回剑阁的。”

“那也是要出来历练的,我可以等。”

元景烁抬头:“还是你们三山九门有什么限令,门内弟子不能和散修在一起?”

“这倒没有。”

云长清顿了顿,委婉说:“不过林师妹是剑阁亲传弟子,又是江剑主唯一的弟子,你这条情路…怕是不好走。”

“不好走也得走!”

元景烁毫不掩饰野心:“我会变强的,我会在她愿意接受我之前就成长到配得上她,等她点头那一天,我就牵着她的手上剑阁,三叩九拜向她的师尊请求把她嫁给我,我会一辈子让她幸福快乐!”

云长清望着少年灼灼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脱口而出:万一她一直不喜欢你怎么办?万一她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话到嘴边,云长清到底没说出口。

他不忍心、实在不忍心对这一张年轻熠熠的面庞、对这个仿佛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好去应对未来一切的少年,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这也许是元景烁最执拗的心事,骄傲自由的小雄狮心甘情愿低下头,在浩瀚铺开的草原前驻足,却甩着绒绒长尾巴,期待着一个人亲手为他拴上锁链。

云长清只能端起酒杯,叹口气:“为兄不知道说什么,就祝你心想事成。”

元景烁顿时笑了,少年轻肆的眉眼飞扬,举起酒杯:“好兄弟,干!”

……

林然闲得有点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