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18/20页)
“我们已经等了你好几年了,”鹗怒气冲冲地说,“这就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我……我……”帕特里夏闭上了眼睛。
她回想着自己这一生见过的所有树,然后思绪奇怪地转向了当时营救普丽娅的时候,她曾瞥见过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那个宇宙中有不可思议的颜色,那些颜色的波长是人类不应该看到的——树在那里会是什么颜色呢?这让她想起了永远消失在那个宇宙中的欧内斯托,他曾经说过,这个星球就是一粒尘埃,而我们都只是尘埃中的尘埃。但或许我们的整个宇宙也只是一粒尘埃。一切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宇宙及所有宇宙间空间——都像她眼前的这棵树一样是自然的一部分。帕特里夏想起雷金纳德说自然不会“想办法”做任何事,卡门说他们在西伯利亚的行为是正确的,只是太草率,劳伦斯说人类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帕特里夏仍然对自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一无所知。她现在知道的还不如6岁时知道的多。她可能跟色盲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说,“我不知道。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她感到眼睛后面的关节处隐隐作痛,仿佛被活烤的她并没有真的被治愈。
“你不知道?”一只苍鹭朝她晃着大剪刀似的嘴巴说。
“对不起,不管怎样,我现在应该知道的,但是……”帕特里夏纠结着该怎么说,同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水,“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怎么知道呢?即使我知道你们问的是那棵树,我所知道的也只是我对它的看法而已。我的意思是,你看着一棵树,看到它长什么样子,但你却不能感知它真正的存在。更不用说它在非人类眼中的样子了。对吧?我只是想不通怎样才能知道。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无法感知。”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等一下。其实,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不知道。”
“哦,”鹗说,“嗯。”
“这是正确答案吗?”帕特里夏问。
“这当然是一个答案。”鹗说。
“对我来说正确。”野鸡拍着翅膀说。
“我认为这个答案可以接受,”站在树顶上的鹰说,“虽然她迟到了很久。”
“唷!”帕特里夏舒了一口气。她告诉劳伦斯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并且注意到,在她说出答案时,劳伦斯手里的卡迪电脑显示出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解锁了。她转身对着百鸟议会说:“那我能得到什么?我答对了那个问题。”
“得到什么?你可以为自己感到自豪,”鹗用翅膀尖扫了一下说,“你可以走了,带着我们的祝贺。”
“就这样?”帕特里夏问。
“那你还想怎样?”一只猫头鹰从树左侧很远的地方露出头来,“来场大游行?说真的,我们好久都没有游行了。应该很好玩吧。”
“我想,或许,有点什么福利之类的?我不知道,比如,我回答对了问题魔法会提升什么的?这应该是个任务,对吧?”所有的鸟都开始互相讨论它们的章程里有没有遗漏了什么东西,直到被帕特里夏打断:“我想跟那棵树谈谈。就是你们所有人栖息的那棵树。”
“哦,当然可以,”野鸡说,“跟树谈谈吧。要不要顺便跟旁边的石头聊聊?”
“她想跟树谈谈。”一只火鸡咯咯地笑着。
“我,”它们脚下的树用巨大的沙沙声说,“在这里。”
“啊,你好,”帕特里夏说,“很抱歉打扰你。”
“你,”树说,“做得很好。”
百鸟议会一度陷入了沉默,因为那些鸟都低头看着它们的“会议室”开始自己开口说话。有些鸟飞走了,另一些鸟把头埋在翅膀里,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们之前说过话,”帕特里夏说,“你告诉我巫师效忠于自然。还记得吗?”
“我,”树说,“记得。”
它的声音从树干深处发出来,升到树枝上,引得树枝乱颤,树叶纷纷落下。百鸟议会越来越多的成员飞走了,不过还有几个试图摆出一副蔑视它们的“议会会议室”的架势。
“它记得我。”帕特里夏对劳伦斯和游隼说。
“那棵树说的是英语。”游隼提醒她。
游隼的屏幕上仍然显示着那个奇怪的画面——看起来像是卡迪电脑的源代码什么的。一行行十进制字符串,好像是机器的地址,还有一些包括许多括号的复杂指令。
“你是什么?”帕特里夏问那棵树,“是魔法之源吗?”
“魔法是,”树说,“人类的想法。”
“不过,我不是第一个跟你说过话的人,对吗?”
“我是许多寂静之地,”大树说,“也是许多喧闹之地。”
“在我之前,你也跟别人说过话,”帕特里夏说,“你跟他们分享一些你的力量。对吧?所以我们中就有了巫师?治愈师、骗术师之类的都是后来才出现的。”
“那是,”树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听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帕特里夏说,“连那些鸟都知道,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你的干预。你必须做点什么。我答对了那个问题,所以你欠我的。对吧?”
“你想,”树说,“让我做什么?”
“做什么?”帕特里夏非常非常努力地想,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我不知道,你是古老的存在,而我只是个有点笨的人。我差点连个简单的是或否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你想,”树再次说道,“让我做什么?”
帕特里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需要说点什么,需要想个办法让这一天不光是一切都陨落在她周围的尘土中的一天。她的朋友,死了。劳伦斯,哑巴了。还有更糟的马上就要到来。她不能就这样算了。她不能任这一切就这样白白发生。不能。她颤抖着,思索着应该怎样说才是对的,怎样说才能弥补一切。她结结巴巴地想着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