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甜死 甜死得了。(第4/4页)

“你别胡说,”王莲华敲她的碗边,“你姐是中考失利去的二中,后来成绩好了才可以去附中,你这些话最好咽下去,出去说指不定出什么事!”

吴秋璇“呵呵”一声,“反正只有盛夏一个人姓盛,我和柠柠算个屁!”

说完就离席而去,把房间门拍得震天响。

盛夏一口饭没咽下去,含在嘴里味同嚼蜡。

王莲华冲房间喊:“你就使劲拍,使劲砸,把这房子震塌了你爸估计能来看一眼!”

“不要他看!要这种爸有什么用!生我的时候他怎么不把我掐死!”吴秋璇在房间里反驳,声音撕裂,已经带了哭腔。

王莲华不再应了,只是低头快速扒着饭,桌上的菜一筷子没动,白米饭一团一团往嗓子眼里塞。

盛夏看见她眼角的皱纹淌过眼泪,泪水尽数没入白花花的米饭里,又一同被她往肚子里咽。

冬柠吓坏了,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盛夏。

盛夏嗓子眼里像堵着一面气压墙,无形却迫人,她使劲咽了咽口水,揉了揉郑冬柠的脑袋,“柠柠乖,把饭吃完。”

“姐姐。”郑冬柠忽然出声。

盛夏努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几乎破防。郑冬柠有自闭症,盛夏已经许久没听她叫姐姐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场景刺激到了冬柠,小孩肯定是害怕的。

盛夏抚摸小妹的脸蛋,“怎么了?”

郑冬柠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饭后王莲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购物节目,显然,她没在看。

郑冬柠坐在茶几边画画,看着像在画海豚。

一室安静,看着安详和谐。殊不知内里纷繁复杂,一片混乱。

盛夏洗好碗筷,敲了敲吴秋璇的门,里面没有回应,盛夏按了按门把,是松的,门没锁。

吴秋璇惯是如此,不过是等着人去哄。

盛夏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关门。果然见床上盖着被子的人动了动。

屋里没开空调,盛夏到床头找到遥控器开了冷风,才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被人从里边拿住,掀不开。

盛夏温言:“阿璇,是我。”

还是不动。

“你不热吗?”

被子松了一点,盛夏拉开,被子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姐,对不起……”吴秋璇说着,又开始哽咽。

盛夏嗓子眼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摇摇头,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璇,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她也很难受。”

这个家里,没有人比王莲华更难过的了。

远嫁,下嫁,婆婆重男轻女,冒着政治身份的风险连生三胎,却都是女孩,丈夫青云直上,娘家家道中落,她连对抗的资本都失去了。

融不进的夫家,回不去的娘家,一堂破败的婚姻,三个未成年的女儿……

曾经光芒万丈的女人,如今连哭都是奢侈。日子多难捱,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别人,即使是盛夏,也没法完全感同身受。

王莲华拿不住吴秋璇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吴秋璇的脾气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任性张扬,不依不饶。她总是骂吴秋璇,又总是从吴秋璇身上窥探和怀念过去的自己。

吴秋璇一边哭一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和妈妈道个歉吧?”盛夏察觉妹妹仍迟疑,转移话题说,“你的耳钉很漂亮。”

吴秋璇摸摸耳垂,一边抽泣一边问:“真的吗?”

“真的啊,”盛夏抓过妹妹的手,“阿璇,你知道吗,我经常会羡慕你,羡慕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有自己的模样,将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因为你不姓盛……”

“姐,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盛夏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东洲很繁华,很时尚,其实阿璇很适合东洲,如果考那里的高中,大学,在那里工作也很不错啊?反正也挺近的,周末都可以回来。”

“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盛夏说:“人总是要认识新的人,能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啊,你才14岁,就不止见过一个城市的风景,不止领略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多酷啊?”

“好像也是。”

“为什么打架啊,他们欺负你?”

“没有,有个女的很狂,她是我爱豆对家的粉,她诅咒我爱豆塌房。”

“这么气人?”盛夏同仇敌忾,“那你诅咒她爱豆偷税漏税睡粉进局子!”

“哇,这可严重多了。”

“可不吗,用不着打架,气死她。”

“气死她!”

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聊着,直到慢慢睡着。

盛夏的生物钟很准,一过午休时间她就醒了,她蹑手蹑脚出房间门,王莲华已经不在客厅,应该是送柠柠去心理医生那里了。

盛夏回到自己屋里写卷子,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她想了想,收拾书包去学校。

走之前她打了个电话给王莲华,告诉她阿璇已经没事了,傍晚送她去东洲就行。

王莲华叹了口气,“好孩子,难为你了。”

“妈妈,你说什么呢?”

“那你晚上怎么吃?”王莲华问,“我去东洲来回也得三四个小时,赶不上了。”

周日午托不包饭。

“没事,学校周边有很多餐厅。”

“那你挑卫生的吃。”

“好。”

下午三点的太阳白灿灿的,晒得烫背,盛夏骑着车,却并没有直接去学校,绕着这一片区漫无目的地开着。

热风灼面,能把思绪吹散,也能把眼泪蒸干。

可眼泪越来越汹涌,视野开始朦胧的时候,盛夏在树荫下一个急刹,忽然趴在车头哭出声来。

眼泪的王国太神秘了。

它只是一滴水罢了,里边藏着的各式情由却足以将人瞬间吞没。

所以她总是把眼泪藏起来,在没有人的地方延迟释放。

因为她不能让所有人同时被淹没。

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