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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位是宗教大法官穆斯塔法枢机,他威严地走到祭坛旁,投下了他的那一票。
等所有人全都投好票,开始计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第一名审查员拿起投票箱摇了摇,打乱选票的次序。第二名审查员开始计算有效票数——其中包括从互动全息像抄写下的六票——将它们放进另一个投票箱。得出的票数和选举大会上的枢机人数一致。于是,审查程序继续。
第一名审查员拿起一张选票,打开,记下上面的名字,接着将卡片传给第二名审查员,后者做了个记录,继而传给第三名,也是最后一名审查员。此人是奎农枢机,他先是大声喊出选票上的名字,然后也做了下记录。
审查员曾在每个座席上都放了书写器,现在,在听到读票后,每个枢机都会在上面草草写下名字。选举大会结束后,这些书写器会被收集起来,销毁其中的文档,不让投票的记录遗留在这个世界上。
投票过程就这么继续着。对卢杜萨美来说,同其余亲身在场的枢机一样,心里只悬着一件心事:欢呼程序中那几个持不同意见的枢机选举人是不是真的写下了其他人的名字。
在每张投票卡被宣读后,最后那名审查员会将卡片刺在一根连有细线的针上,穿过上面的“人选”两个字。所有的选票都读完后,就把针抽出,将细线两头打上结。
获胜候选人被引进教堂。此人站在祭坛前,身穿一件简易的黑色法衣,看上去极为谦卑,有点不知所措。高阶执事枢机站在他面前,说道:“经法定选举,你被选举为最高主教,你是否接受这一结果?”
“我接受。”那名神父回答。
此时,一张座席被移了出来,摆在这位神父身后。执事枢机举起手,吟唱道:“既已接受法定选举,在场之徒众,在全能之主见证下,认你为罗马天主教之大主教,合法之教皇,主教学院之领袖。愿你得上帝之谆谆教导,如祂授予你全能之力量,掌管耶稣·基督之圣教。”
“阿门。”卢杜萨美枢机和道,他拉下绳索,垂下座席的罩盖,八十三个实体座席和三十七个全息座席同时照做,现在,只有新教皇一人站在那儿。这位神父——如今已是教宗——坐进了挂着教皇罩盖的座椅上。
“你选择何名称呼?”执事枢机问道。
“我选择乌尔班十六世。”坐在王座上的神父说道。
从枢机的座席中传来一阵嗡嗡的低语。执事枢机伸出手,和另两名审查员引领神父离座。台下的耳语声更响了。
穆斯塔法枢机从座席中探出身,凑到卢杜萨美身边:“他肯定是指乌尔班二世。乌尔班十五世是个胆小鬼,生活在二十九世纪,只会哭鼻子,啥事不干,一门心思就知道看侦探小说,给前女友写情书。”
“乌尔班二世,”卢杜萨美沉思道,“没错,当然是他。”
几分钟后,审查员又领着神父回来了。现在,教皇已经穿上了一身白衣——一件带有白帽的法衣,白色小瓜帽,胸口戴着十字架和白色的绶带。新任教宗开始主持第一次赐福仪式,卢杜萨美俯身跪在教堂的岩石地板上,其余枢机,不管是真人还是全息像,都同他一样跪拜了下去。
事成之后,审查员和亲身出席的枢机走到炉子前,将由黑色细线拴系的选票烧毁,同时在火上加了点白色化学品,以让弗玛塔看上去和白烟没啥两样。
众枢机从西斯廷教堂中鱼贯而出,沿着通向圣彼得教堂的古老小径和走道,慢慢前行,到了那儿,高阶执事枢机单独走上阳台,向等待着的教民宣布新教宗的名字。
那天早上,有五十万教众挤在圣彼得广场上,他们正等候选举结果。人海之中,站着费德里克·德索亚神父舰长。几小时前,他实际上还被软禁在圣心军宅邸中,现在刚被释放。在傍晚前,他必须到圣神舰队太空港报到,然后乘穿梭机,到新的指挥岗位赴任。他跟在众人的步履之后,穿行在梵蒂冈中,接着便被人流卷走,男人、女人、小孩,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江流,携着他朝广场奔去。
突然,从烟囱中冒出一缕白烟,刹那间,人群爆发出狂烈的欢呼。圣彼得教堂的阳台下,本已人山人海,又有数以万计的人绕过柱廊,经过雕像往前涌来,现在越发摩肩接踵。数百名瑞士卫兵挡着人群,不让他们进入大教堂,进入秘密之地。
当高阶执事出现并宣布新教皇将被冠以“乌尔班十六世”的名号之时,人群发出一阵喘息。德索亚发现自己也在大喘粗气,惊讶无比,震惊异常。每个人都以为新教皇会被称作“尤利乌斯十五世”,完全没想到新教皇竟然拥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啊,难以想象啊。
接着,新教宗走上了阳台,喘息声马上被欢呼声替代,一波又一波,毫不停歇。
那是尤利乌斯教皇——熟悉的脸庞,高高的额头,悲伤的双眼。雷纳·霍伊特神父,教会的救世主,他又一次当选了。教皇陛下举起一只手,做出熟悉的赐福祈祷的动作,等待教众的欢呼声平息下来,之后他将开始演讲。但狂喜的人群欢呼个不停;五十万人的口中发出响亮的吼声,毫无停歇之意。
为什么是乌尔班十六世?德索亚神父舰长思索着,很久以前,作为一名耶稣会士,他仔细地阅读并研究过教会历史。他在头脑中细细思量了一番,快速翻寻关于乌尔班教皇的记忆……大多数都不值得记忆,或者更糟。为什么……
“该死。”德索亚神父舰长大喊一声,但圣彼得广场上,无数信徒在持续不停地吼叫,这声咒骂也早已丢失在了其中。“该死。”他又骂了一句。
没等人群安静下来,没等新任的老教皇开始演讲,没等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名字,没等他将必须宣布出的东西宣布出来,神父舰长便明白了。领悟之后,他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乌尔班二世在公元一〇八八至一〇九九年担任教皇。德索亚想,应该是在一〇九五年十一月,这位教皇在勒芒召集了一次宗教会议,在会上呼吁发动一场圣战,抗击近东的穆斯林教徒,以拯救拜占庭,从穆斯林的手中解放东方的天主圣地。他的这一演讲引发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那是无数血腥战役的起点。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教皇乌尔班十六世开始讲话,熟悉但充满新生力量的声音降落在在场的五十万信徒的头颅之上,也进入了聆听直播广播的数十亿教众耳中。
在新教皇开口演讲前,德索亚神父舰长就已经转过了身。他推搡着往回走,挤过一个个静立不动的人儿,试图逃离圣彼得广场那兀然变得幽闭恐怖的禁闭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