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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布里亚柔斯发来信息。

这桥上有多少人?尼弥斯问。

很多。布里亚柔斯关闭了连接。

一秒后,斯库拉登录上线,北桥坠落,我来负责高道。

很好,尼弥斯发送信息。洛京见。

三人进入洛京的山沟时,便脱离了相移态。天正下着小雨,云层密得就像是夏天的雾霭。尼弥斯稀疏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她发现斯库拉和布里亚柔斯的样子同她一模一样。人群为他们分出一条道,通向悬空寺的山道空无一人。

尼弥斯带头开路,向最后一座短吊桥走去,在前面的山道上,便是通向悬空寺的台阶。这座桥是伊妮娅在这里修缮的第一座人造设施——仅仅只有二十米长,坐落在一条狭窄的山沟之间,中间连着矗立在低矮山崖和云巅之上的白云岩尖顶。现在,这座滴着雨水的建筑正被雨云笼罩着。

桥对面的山崖小道上,站着一样东西,它正隐藏在密密的云层中。尼弥斯将视野转至热力影像,当她发现这个高大的身形没有辐射任何热量时,终于微微一笑。她用额头上的雷达向他发出探测信息,仔细研究这个身影:三米高,长满尖刺,四只超级大手上,是一条条刀刃般的手指,一身甲壳很容易发射雷达信号,胸前和额头上插着利刃,没有呼吸,肩膀上竖着铁丝网,额头竖着尖刺。

太棒了,尼弥斯发送信息。

太棒了,斯库拉和布里亚柔斯附和道。

滴水吊桥对面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安全降落到泰山,距离正正好好,差几米就会完蛋。从高速气流中脱出后,我们开始无可避免地朝下降落,但很平稳。云海之上有几股热气流,还有许多下降气流,上百公里旅程的前一半,时间只有区区几分钟,那是惊心动魄般的疾速飞驰,相比之下,后一半则是令人心跳骤停的坠落。我们一忽儿觉得自己会安全抵达泰山,一忽儿又觉得会坠入云海,甚至在翼伞撞入酸海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

我们的确落进了云海,但那是雨云,是水蒸气,是可以呼吸的云。我们三人尽量互相拉近距离,蓝色、黄色和绿色的三角形翼伞极为接近,金属骨架和帆布伞几乎相互碰触在一起,相比互相撞击导致一起坠落,大家更怕失去其中一个,更怕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虽然我和伊妮娅有通信线路,但在这段向东方而去的紧张下落过程中,我们仅说了一次话。云雾变得密集,我微微看见她那黄色的翼伞在我左手边,心里想着一些事,她有了个孩子……她和另一个人结婚了……她爱着另一个人,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劳尔?”

“什么事,丫头?”

“我爱你,劳尔。”

我迟疑了片刻,心扑腾扑腾地跳着,但我心里马上涌起对伊妮娅的爱,刚才心里的空虚瞬间被一扫而光。“我爱你,伊妮娅。”我们在黑暗中迅速下落。我甚至觉得自己尝到了风中的腐蚀性味道……难道我已经到了光气云边缘?

“丫头?”

“嗯,劳尔。”她轻柔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现在,我们已经脱掉了滤息面具,但我知道……如果落入光气云里,面具可以解救我们。但我不知道贝提克能不能呼吸毒气。如果不能,那我和伊妮娅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计划,那就是戴上面具,希望在坠进酸海前能飞到山崖边,尽力把机器人拖上山坡,拽出毒气云。我们也知道这个计划非常肤浅,经不起实践——当初初次降落到星球上时,飞船上的雷达探测显示,星球上的大多数山峰和山脉都陡直矗立在光气云间,如果要坠入毒气云,砸向酸海,那也就是区区几分钟的事。但是,聊胜于无,有计划总好过向命运投降。与此同时,我俩都掀开了面具,想多享受一下新鲜的空气。

“丫头,”我说,“如果你知道这行不通……如果你见到了……”

“我的死亡?”她替我说完我的话。换作是我,我不会说得那么大声。

我蠢头蠢脑地点点头。但云雾太密,她看不清我的动作。

“劳尔,那些都只是可能。”她轻声说,“但那次最有可能发生的死亡并不是现在这次。别担心,如果我觉得这次会是……死路一条,那我就不会叫你俩一起来。”虽然她的声音中含着紧张,但我也听出了一些诙谐的意味。

“我知道,”我真高兴贝提克听不到这次谈话,“我想的不是这个。”我想的是,或许她知道我和机器人会安全抵达泰山,而她自己却不能。但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只要我和她的命运仍旧纠缠在一起,我就会接受一切。“我只是在想,丫头,为什么我们又开始逃跑了。”我说,“被圣神追得四处逃命,我已经烦透这件事了。”

“我也是,”伊妮娅说,“相信我,劳尔,我们不是为了逃命而来这里的。哦,见鬼!”

这样的话真不应该从一名弥赛亚口中说出,但紧接着我便明白了她大叫的原因。一面岩壁突然出现在我们前方二十米处,碎石坡之间是一块块巨石,陡峭的山崖笔直落下。

贝提克在前面开路,他在最后时刻拉下控制杆,双腿从镫具中脱出,身上的翼伞就像是降落伞。他在地上蹦了两下,迅速卸下翼伞,脱掉轭具。罗莫曾经多次和我们说起,如果着陆在危险和风大的地方,必须迅速从翼伞中脱离,不然它就会把你拽下悬崖。这里显然是一个会被拽下悬崖的地方。

随后伊妮娅也着陆了,接着是我。三人中,我着陆的过程最惊险。我先在地上蹦得老高,接着几乎是陡直落下,不小心硌到了小石子,崴到了脚踝,于是跪倒在地,翼伞重重砸在头顶的巨石上,金属骨架弯折,帆布也破了。之后那翼伞向后倾覆,拽着我往悬崖边掉去,就同罗莫警告的一模一样。幸好贝提克及时抓住了左框架的支柱,伊妮娅也扯住了断裂的左侧板,两人稳住了翼伞,我乘机挣扎着从轭具中脱身,拖着背包,一瘸一拐地从残片中走出来。

伊妮娅趴到我脚边那块冰冷潮湿的石块上,脱下我的靴子,看了看我的脚踝。“只是扭伤,没什么大碍,”她说,“可能会发肿,但应该能走路。”

“很好。”我傻傻地说道。我正呆呆地感受着她赤裸双手对我赤裸脚踝的抚触,突然,她从医疗包中拿出一样东西,贴上我肿胀的皮肤,我感到一股冰凉,立马回过神来。

两人扶我起身,大家收好装备,于是手挽手,开始沿着湿滑的坡道往上,前往那片明亮的云雾之地。

我们爬上泰山的山坡,来到了阳光下。太阳正挂在高空。我已经脱下了拟肤束装的兜帽和面具,但伊妮娅建议我穿着束装,于是我留着它,只是在外面套上了保暖夹克,这样不至于看上去像是赤身裸体。伊妮娅也和我一个装束。而贝提克正揉搓着手臂,高空的低温几乎已经把他的皮肤冻得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