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的遗孤(第15/17页)

“但是仍然没有可懂的联络吗?”德姆·利亚问。螺旋号一直在每一个波段和光谱播送基本数学信号,用上了飞船的所有通信技术——从无线电脉塞到调谐超光速粒子。也收到了各种各样的无线电反馈。

“调谐重力波。”一休解释道,“对于我们的数学或几何信息,没有回应。他们能接收我们的电磁信号,但不懂,而我们对于他们的引力子脉冲,也无法破译。”

“如果要得出这种电波的语法模式,需要研究多长时间?”德姆·利亚问。

一休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似乎很痛苦。“几周吧,至少。兴许上月。说不定几年。”人工智能以同样失望的表情瞪着人类、驱逐者和圣徒。“对不起。”他说着,摊开手,“此前,人类只接触过两个具知觉的外星种族,而且都是他们找到了与我们交流的方式。他们……生物……是真正的外星人。语言里的共通词汇都不多。”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机械操纵节点旁的蕾斯·珊德勒说道,“核心处正在生成强力磁风暴。而我们无法以足够快的速度散热。我们得走了。”

突然,瑟斯·安珀尔站了起来,她虽然一直坐在椅子里,但没有接入节点,迄今也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工作,她在十分之一重力下,飘在甲板上方一米处,呻吟着,突然昏死过去,缓缓地往甲板坠去。

萨姆医生、德姆·利亚和德恩·索阿一起伸出手去,但还是医生截住了她。“其他所有人原地待命。”德姆·利亚道。

瑟斯·安珀尔睁开她那极蓝极蓝的眼睛。“他们是如此不同。完全不是人……虽然呼吸氧气,但不像瑟尼斯簛移情体……模件一样的……多重大脑……纤维超多……”

德姆·利亚抱住年长的女子。“你能与他们交流?”她急切地说,“向他们发送影像?”

瑟斯·安珀尔无力地点点头。

“把他们的收割机和驱逐者的影像一起发过去。”德姆·利亚厉声说道,“让他们看看,他们的机器给驱逐者城市星丛造成了怎样的破坏。让他们看到,驱逐者是……人类……有感知。虽然擅自占用了森林环,但没有损坏它。”

瑟斯·安珀尔又点点头,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哭泣。“他们……都……感到很……伤心。”她低声说着,“机器带回的没有……照片……只有食物、空气和水。它设有程序……就跟你推测的一样,德姆·利亚……害虫要全部消灭。他们……对夺去了驱逐者的生命感到非常……非常……难过。他们提出……种族集体自杀……如果那样能够补偿造成的破坏。”

“不,不,不。”德姆·利亚说着,捏了捏正在哭泣的女人的手,“告诉他们,不需要这样。”她托住年长女人的双肩,把她抱起来,“这可能会让你难受,瑟斯·安珀尔,但你得问问他们,能否给收割机重新编程。告诉它不去进犯驱逐者定居地。”

瑟斯·安珀尔闭上双眼,好几分钟没有睁开。过了一阵,她似乎都停止呼吸了。然后那双美丽的眼睛又睁大了。“可以。他们正在发送重新编程的数据。”

“我们正在接收调谐引力子脉冲。”西行说,“还是无法破译。”

“我们不需要破译了。”德姆·利亚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她抱起瑟斯·安珀尔,扶她回到椅子上。“我们只需要把它记下来,等到回去的时候,原样反馈给驱逐舰就行了。”她又捏了捏瑟斯·安珀尔的手,“能不能传达一下我们的感谢并道别?”

女人笑了。“我已经完成了。尽我最大的努力。”

“西行,”德姆·利亚道,“咱们离开这鬼地方,加至最大速度,到传送点去。”

螺旋号成功从霍金空间跃迁回G8星系,没有受损。驱逐舰已经修正了轨道,不再朝向森林环的人口密集区,德恩·索阿在减速时用无线电传输了记录下的调谐引力子波,巨大的收割机用它自己那难以破译的引力子雷鸣回应了什么,然后就听话地调转航向,朝森林环一个偏僻无人的区域驶去。深空旅人用它的密光装置向他们展示了在森林环的城市、平台、荚舱、树枝和塔楼上,人们欢呼雀跃的情景,然后关闭了无线电设备。

他们又聚集在日光泡罩里。人工智能没有一个在场,也没有偷听,人类、驱逐者、圣徒围成了一个圈。所有眼睛都望着瑟斯·安珀尔。那女人的双眼紧闭着。

德恩·索阿很小声地说道:“那颗星球上的……那些生物……到了恒星扩张的前夕,不得不修造树环,建造收割航天器。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这颗星球是……是……家园啊,”瑟斯·安珀尔低声说着,双眼依旧紧闭,“就像小孩子……不想离开家……因为外面太黑了。很黑……很空寂。他们热爱……家园。”年长的女人睁开双眼,苍白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你是伊尼人?”德姆·利亚轻声地问。

瑟斯·安珀尔逐渐恢复,下巴和上了。“我不是伊尼人。我母亲,德姆·罗阿,在把我从圣特雷莎的地狱解救出来后,给了我伊妮娅的圣血——当然,是妈妈的。但我决定不使用伊尼人的能力。我决定不跟随他人,而是继续待在阿莫伊特人中间。”

“但你可以和他们以心灵感应交流……”帕特科·乔治开口道。

瑟斯·安珀尔摇摇头,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心灵感应。这是……连接上……缔结的虚空。这是通过纯粹的移情,超越时空,聆听亡者与生者语言。记忆不是一个人的私有财产。”这个九十五岁高龄的女人,看起来仍旧只是中年模样,她把手放到眉毛上,“也会带来一半的麻烦。多年来,我都努力不去注意那些声音……不想加入记忆。所以冰冻沉眠是如此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