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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点点头,把手环放进衬衫口袋。“你有什么计划吗,安迪密恩先生?”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说着,把霍鹰飞毯升高到刚刚高过木筏的水平面,然后摸摸伊妮娅的肩膀——碰触间突然觉得像是触了电。之前我们牵手时,我就有过这种感觉。当然,跟性绝没有关系,只是一种电击感。“待得低一点,孩子,”我低声对她说,“要是我需要帮助,会大声喊你的。”
璀璨的星辉下,她的眼神很严肃:“没用的,劳尔。我们到不了那里,无法帮你。”
“我知道,开个玩笑嘛。”
“别开玩笑。”她低声说,“记住,如果到木筏通过入口的时候,你没有赶回来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只能被留在这儿了。”
我点点头,比起担心被乱枪打死,这个想法更让我冷静了几分。“我会回来的。”我低声说,“在我看来,水流会把我们带往平台,不消……你觉得还有多久,贝提克?”
“大约一个小时,安迪密恩先生。”
“嗯,我也这么想。到那时,那些该死的月亮差不多会升起了。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我又拍拍伊妮娅的肩膀,接着朝贝提克点点头,驾着飞毯飞到海上。
哪怕天上有亮得出奇的星光,我还戴着夜视镜,但要驾着霍鹰飞毯飞过区区几公里到达平台,仍然相当困难。我必须尽量藏身在波浪之中,也就是说,我得努力飞得比浪尖低。这活干起来相当棘手。我不知道如果撞上这些波澜壮阔、慢速推进的浪尖,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霍鹰飞毯的飞控线会短路——但我也没打算去亲身体验一下。
随着我慢慢逼近,平台看上去变得越来越庞大。这两天来,我没有在海上见过除了木筏之外的任何东西,平台的确大极了——从外表看,有钢架结构,但大多是深色木料,由二十多根塔门支撑着,立于海面波涛的十五米上方……我突然想到,这片海上要是起了风暴会是什么景象,于是庆幸居然没有遇上——平台自身也有很多层:低一些的楼层和船坞处,至少有五条长长的渔船在上下浮动,看样子是主楼层的下方有楼梯和亮着灯的房间,此外还可看见两个塔楼——其中一个装有小型雷达反射镜——以及三块飞机起降平台,从木筏上仅看得到其中一块。现在我能看见六七架扑翼飞机,它们蜻蜓般的翅膀被捆绑了起来,在雷达塔楼旁边的圆形平台上,停着两艘更大的掠行艇。
乘飞毯飞过这里时,我已经琢磨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先制造声东击西的假象——这就是我带上雷管和塑料炸弹的原因,这些炸弹很小,但至少可以生起火来——然后偷架蜻蜓,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就径直飞进入口,否则就用它来拖着木筏高速前进。
这是个好计划,不过有一点瑕疵:我不懂得怎样开扑翼飞机。我在浪漫港剧院或地方自卫队的娱乐室里看过的全息影剧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飞机。那些片子里的主人公,不管偷到任何东西,拿过来就会驾驶——掠行艇、电磁车、扑翼飞机、直升机、硬式飞艇、太空船。显然,我没受过英雄基本功训练;就算我成功潜入其中一架飞机,也只能咬着指甲瞪着控制面板,坐等圣神卫兵抓住我。在霸主时代当英雄肯定容易得多——那时候的机器都很聪明,弥补了英雄的愚蠢。事实上——虽然我不太愿向旅伴们承认——我会开的交通工具没几种,只有驳船、最简单的地行车,还必须是海伯利安地方自卫队用过的那种车型。如果要自个儿驾驶什么……嗯,幸好先前那艘太空船没有控制室。
我摇摇头,甩掉这些关于自己英雄短板的幻想,集中注意力飞完到平台前的最后几百米。现在,我可以相当清楚地看见灯光:停机层附近塔楼上的导航信标、每个船坞上闪烁的绿光、亮灯的窗户。很多很多窗户。我决定降落在平台最昏暗的那块地方,东边那座雷达塔楼的正下方,于是驾着飞毯,绕一条长长的弧形线路,缓慢地在浪尖中接近那个地方。回头看去,我有些期望能看见木筏紧紧跟在我身后,但海平面上一片空荡。
希望这些人也看不到木筏。现在,我已经能听到话语声和笑声: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大笑。听起来像是我曾服务过的那些环网猎手,嗜酒如命,性情敦厚,但同时也有点像我在自卫队服役时的那些呆瓜战友。我集中注意力保持飞毯在较低高度,同时不被水溅湿,并且偷偷往平台上升。
“快到了。”我对通信装置默声说道。
“好的。”耳朵里传出伊妮娅低声的回应。我们说好,除非她那里有紧急情况,不然只需要回答我的呼叫。
我悬停在那儿,这边的主平台下方,是一系列的横梁、撑柱、附属甲板、狭小通道,错综复杂,如迷宫一般。不同于北边和西边灯火通明的楼梯,这里很黑——可能是视察专用的小道——然后我挑了最低最暗的一处,驾着飞毯降落。我关闭了飞控线,把小毯子卷起来,用绳子绑在两根横梁的交会处,挥刀斩断绳子,然后插刀回鞘,拉下背心盖住,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景象,也许在某时将不得不用这刀捅死谁,这想法让我不寒而栗。除了赫瑞格先生那场意外,我从没在肉搏战中杀死过任何人。我向上帝祈祷,再也不要杀人。
楼梯在我柔软的靴子底下发出吱嘎的声音,我希望这些声音能被波涛拍打塔门的声音和头顶传来的笑声盖过。我爬上两段楼梯,发现一架梯子,随即爬上,顶上有一扇活板门,没上锁。我慢慢推起它,有点担心会不会把一个坐在上面的持枪警卫翻倒。
我缓缓抬起头,看出这是塔楼靠海面停机层的一部分,十米之上,雷达天线正在转动,每转一次,它的暗影便将明亮的银河切断一次。
我爬上停机层,克制住想要踮起脚尖的冲动,走到塔楼一角。飞行甲板上系着两架巨大的掠行艇,但看起来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下层飞行甲板上停着几艘扑翼飞机,星光在它们昆虫般的翅翼上闪烁,黑色的观测透明罩上,闪耀着来自我们银河系的光芒。我走到上层甲板,把塑料炸弹贴到最近的一艘掠行艇底下,接上雷管,只要利用通信装置发射出适当的频码,就可将其引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老感觉有人已暗中发现了我,禁不住有些背脊发麻。然后我走下梯子,走到停扑翼飞机的那层,重复了同样的工作。我几乎肯定,就在这边亮着灯的窗户或港口处,正有人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但没人叫唤。于是我尽量装作漫不经心,蹑手蹑脚从扑翼飞机停机层顺着小道往上走,在塔楼拐角处朝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