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页)

宝鸾问:“等他回来?他走了?去哪了?”

辰花答:“郎君今早说是要出门,至于去哪,奴不知道。”下人打探主人的行踪,是大忌。

宝鸾由无精打采变成神采奕奕,她蹬开被子坐起来,眼睛闪着亮光:“不睡了,快拿衣服来。”

穿雪衣,梳头发,施胭脂,半个时辰的事,缩短至一刻钟,宝鸾急急忙忙去寻石源。从石小侯爷嘴里得知,班哥确实走了。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宝鸾回房立马写柬给惠敏县君,邀她午后去城外的道观赏梅。至于是什么道观,哪里有梅花就去哪。

这个时节,陇右的道观,哪怕是再穷再破的道观,也有一两树梅花引香客。

惠敏接到宝鸾的邀约,不敢不去。这是她父亲母亲都高高捧起的人,由不得她轻视。

公主共邀赏梅,元夫人为女儿高兴的同时,有些伤心。公主为何只请惠敏?是嫌她那天暂代中馈管得不好吗?还是嫌她老天拔地?

这几天公主府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元夫人因此落下心结,认为公主对陇右不满,对她也不满。

郁结于心的元夫人更加认真地对待公主出游的事。挑梅景最好的地方,派最得用的人前去打点,样样上心,小到路上吃的新鲜果子点心,马车里的炭盆,一一亲自过目。

元夫人交待女儿:“在公主面前不要使小性子,公主要玩什么只管陪着,只除了一点,不要玩雪,外面的小食也不要吃,只吃自己家备的。”

惠敏早早地去公主府等候。从长安回来后,她还没见过公主,不能说不好奇。

父亲为公主修整府邸,让陇右百官相迎,一切按制对待,态度却不是公事公办的漠然,而是超出常理的恭敬。

公主到来短短几天,父亲早出晚归,办的全是跟公主府有关的事。

父亲是想联姻尚公主吗?惠敏生出和元夫人相同的疑问,对比母亲言语中对公主的态度,又不像是父亲有尚主的心思。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疑虑,惠敏在待客的偏厅等了又等。

陇右第一小娘子,第一次等人,平时都是别人等她,没有她等别人。在公主面前,惠敏这个陇右第一小娘子,只能退居第二。

宝鸾精心打扮,她一个人在房中捣鼓,不要人伺候,所以才耽误这么久。

身上穿的,是裹满银票的夹衣,外罩的大雪衣,宫缎内衬也临时缝了兜装钱。雪衣和大袖锦衫脱掉,夹衣外是方便骑马的行装。头上,两支簪子合起来,是一把锋利的小刀,袖中有袖箭,是防身的利器。

从出府到道观,一路上,宝鸾同惠敏说话,笑脸盈盈。

为了弥补不知情的惠敏,她将鬓边的宝石花钿送她。拇指大的红宝石,成色极好,闪闪发光的宝钿,惠敏很难不喜欢。

公主晶莹黑润的眼,比宝石还要有光泽,惠敏听她对自己说:“县君,我叫你惠敏妹妹好吗?惠敏妹妹,真是奇怪,我一见你就喜欢,待会拜菩萨,我定要问问菩萨,为何将你生得如此讨人爱。”

公主的嘴,甜过刘老头卖的糖人:“惠敏妹妹,菩萨也拜了,扫雪煮茶也喝过了,都不及和你说话有意思,我们去静室歇歇,打发人外面去,咱俩说悄悄话。”

公主热情有加,看上去像是个极为通情达理的人,加上之前在长安,惠敏听的都是宝鸾的好名声,渐渐放开拘束。

两人都爱玩爱闹,志趣相投,惠敏小上几岁,比起宝鸾,淘气心思只会更多不会少。

宝鸾说扮女冠玩,去找香客化缘,看谁讨来的香油钱多。

惠敏第一次知道,原来来道观,还有这种玩法。扮女冠化缘,好像有点意思。

“不能让她们知道,要是知道了,她们为卖好,找人扮香客故意给钱,那就没趣了。”

惠敏犹豫:“万一有人冲撞公主……”

宝鸾眨着圆圆的眼睛,眸底似蕴着碧波,长睫忽闪,是直扑人心的美丽:“好妹妹,我看着像傻子吗,别人冲撞我,难道我不会躲开?你要是瞧得起我,就和我玩,不然,当我没说。”

惠敏不知不觉昏了头:“那就玩一刻钟,再多也不能。”

宝鸾梨涡甜美,搂过惠敏抱她:“惠敏妹妹,我太喜欢你了。”

公主府浩浩荡荡跟出来一大群人,大部分留在山下。在宝鸾身边的,是春夏秋冬四个人和两个妈妈。宝鸾和惠敏在一起,她们只顾着关注宝鸾,没有人在意惠敏做了什么。

惠敏悄悄找人要两套女冠道袍,藏在随行的包裹里。过去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出门都自带坐垫茶壶杯碗巾帕,衣服塞进去,鼓鼓的像是锦垫,没有人怀疑。

这个道观,是惠敏经常和元夫人一起来的。哪个地方另有玄机,惠敏都知道,借烧香为由,偷着去庙会玩,也不是一次两次。

有惠敏县君陪着公主在静室歇息,春夏秋冬和妈妈们在外面守着,虽然不能进去伺候,但不是很担心。

惠敏选的静室,可以从窗户跳出去,不会有人守窗户,只要动作快一些,抄小路往大殿去,套上道袍混进人群里,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在陇右的地界上,惠敏县君不担心任何事,所以才敢大胆应下宝鸾的提议。

香火旺盛的道观,门口总有竹轿候客。

宝鸾和惠敏分开,一身道袍套在行装上,宽大臃肿,直奔大门,随便挑了个竹轿坐进去。

到山下,避开公主府的人,在茶摊用金手钏换马。换马的时候,马的主人突然反悔:“小道姑,你要赶远路?哥哥送你一程好了。”

这是个见利起歹心的人,看宝鸾貌美,又是独身在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宝鸾拔下头上一根簪子,簪身锋利可削发,她手握刀簪,笑着递给那人看,有讨好的意思。

那人伸手去摸,想摸簪子,也想摸美人的手。不想,簪子和手,都没摸到。

宝鸾手势一转,猛地将簪子狠狠插进马屁股,马痛苦嘶叫,那人正好站在边上,被马腿踹中,险些被踹死。

马发狂奔出去,茶摊过路的人呆若木鸡,倒在泥坑里的卖马人哎呦喊疼叫救命。

朔风凛冽,城外不算齐整的黄土路,癫马一奔数十里,不知目的地乱跑。

宝鸾在马上,紧紧抱着马脖子,眼睛不敢睁开,手心全是汗。

总算,马跑累了,慢慢停下来。

宝鸾不停地摸它:“好马儿,是我对不起你,你且忍忍,等我去……”

去哪呢?宝鸾兴奋发亮的眼,浮现一抹迷茫。

路杂乱的树林子和远处陡峭的山峰,覆在白雪下,天地白茫茫一片,云是灰沉的,地是寒白的。

天地这么大,她该去哪呢?

风大刀阔斧地,吹鼓衣袖,吹痛宝鸾的脸。为逃离而逃离的激动,渐渐被冷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