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龙首(第2/5页)
澶容回过头,刚要问她为何叫他叔公,那女子又按住了头,表情变得十分慌张,接着她抬起手一挥,澶容便如同若清一般从那座前朝宫殿中被赶了出去。
而这时外面下起了雨。
澶容拿着他的剑站在雨中,耳边眼前全都是女子说过的话和那无比绝望的声音。
不明缘由,他心堵得有些难受。
他闭上眼睛,细雨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流淌,即便表情变化不大,也能让看到他的人知道他有些心烦。他拎着剑,面前是那扇朱红色的旧门,可这次不管他怎么闯,那里都像是一道幻海,任由他的身体穿过无数次却无法进入。
他似乎成了被旧宫排斥的来客。
澶容没有强求,他站在门前,“你叫我叔公,又叫我救人,总该告诉我你为何叫我叔公,又要我怎么救这个人?”
随着这声落下,落雷声响起。
可对面那扇朱红色的旧门却合得紧紧的,就是不肯打开。
澶容看了一眼压过来的雷雨,收起剑往回走去,而宫道幽深,雨水顺着两侧的青瓦流淌,打湿了脚下的石板,映的一条窄窄的宫道像是干净却又悲伤的镜面。而这镜蓄着水,在他踩上去的时候扩散出一个个并不纯粹的圆,他冷肃的面容被雨水打湿不显狼狈,倒像是一朵浮在水面,落在镜上的清荷。
其实回去找若清的路并不算远,可他望着头顶那道笼罩了整个皇宫的拱形金龙门,不知为何对着金龙紧闭的眼睛十分感兴趣。
那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它的头对着天空,头尾两端流动着细细的金线,金线罩着下方的宫墙,既威风强悍又精细漂亮。
早前进皇宫时澶容就看到了这道门。
那时的他看着这道门,对这道门不感兴趣,如今他看着这道门,却觉得他很想看看上方的龙头是什么样的。
而想就要去做。
他拔出剑,长剑出鞘的动作一气呵成,剑身擒住贴过来的落雨,又将落雨甩了出去,形成了半个淡蓝色的光圈,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圆。
在细雨落地之时,他已经顶着雨势来到了金龙龙首的位置,停在龙目的对面。
这时被长公主派来的长竟就在他的斜后方,手拿油纸伞无声地打量着他。
因为读了宁英的记忆,澶容知道旧宫的那个女人是昌留的鲛人,也知道这道金龙门对长公主的意义,可他不在意长公主的心思,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自己来到这里,继续往前靠去。
同一时间,下方的长竟把雨伞往上抬去,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澶容盯着金龙雕像,而从天落下的雨水不会留情,不会因为下面站着的人是皇亲贵胄而收小雨势。
雨越下越大。
那金龙门迎着风雨,依旧稳稳地坐在这里,如澶容一般都在接受细雨的洗礼。
细细的水流静默地顺着金色的面纹而下,而那光滑的金壁不留水,在龙首上流淌的落雨很快变成小小的圆润水珠滚了下去,砸向下方的青砖碧瓦。
金龙的眼睛是闭着的。
澶容用他的眼睛描绘着上面的纹路,目光定在那双紧闭的金目之上。
这时,阴冷的北风忽地吹了过来,吹得面前的雨幕往北边倒去。
在此刻,从天而降的细雨竟像是一张竹帘,它被风轻轻地掀开了。
随着风起,澶容的头发被风动往一旁飞去,而凌乱的黑发打在脸上,却没能让那双漆黑的眼眸闭上,反而衬得那双眼睛幽深又锐利。
似乎在恼怒他不肯闭目的傲慢行为,风越来越大了。
澶容身上的衣服被风吹起,衣摆打在手背上,水滴飞溅,留下了微凉的温度。须臾间,电闪雷鸣,狂风骤起,一道闪电落下,白光点亮了整个皇城又很快消失,像是只想把漫长的黑暗留在这里,又像是在用落闪的一明一暗来分割切出不同的区域和画面。
阴冷的风从左侧吹来。
澶容本在盯着金龙看的眼睛忽地眯起,接着看向了左侧。
在他身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不知看了他有多久。
那个黑影很奇怪,在他不曾回头的时候静默地站在他身后,在他回头的时候又消失在他面前。
瞧着身形与傅燕沉有些相似……
接着有什么转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澶容回过头,又见身后的金龙睁开了眼睛。
那双炯炯有神的龙目是金色的,正带着审视意味极浓的冷漠疏离注视着澶容,然后送来了很多陌生的画面。
那画面里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天地初分时的泰然宁静,有后来世人渐多的喧嚣热闹。
那些画面转啊转啊,忽地来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嚣张的红衣,穿过闹市小巷,走进了一家酒肆。
然后刚踏进酒肆的人影被人打了出来,在躺在地上的那一刻,狭隘的小巷忽地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那红衣人趴在地上,费力地向前爬去,等来到了一道朱红色的旧门前,那红衣人伸着无力的手拍了几下,才把门推出来一条缝。
然后红衣人歪着头往里面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便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这间房,从这间房里背出了一个穿着黑甲的人。
穿着黑甲的那人满身都是血,头顶的头盔被人打开,一头凌乱的黑发扑在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是什么样。
就与红衣人一样,这个身穿黑甲的人长成什么样澶容也是看不清楚。
澶容无法从他们的衣着看出他们是谁。
澶容看着红衣人背着身穿黑甲的人走过春时的暖江,越过高山,攀过雪峰,最后又来到了苍凉的荒漠。
这片荒漠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巨大的骨刺穿出地面,周围围了许多即便干枯也十分庞大的枯枝。
而那些枯枝像是网一样的竖立在这里,给人无穷无尽的压抑压力。
来到这里,那位红衣人把黑甲放在一旁,自己背对着骨刺喊了一声:“阿爹!”
话音刚落,荒漠起了风,像是在回应他。
这时淡淡的青草香袭上了澶容的鼻尖,紧接着面前的沙海中有巨大的、成千上万的青色藤蔓爬了出来。
那藤蔓宛如一座大山,不过这一幕只出现了不到一秒。
它在澶容眨眼的时候出现,又很快被那沙海白骨取代,一副生怕澶容看清的模样。
片刻后,红衣人迎着狂风回头问身旁身穿黑甲的人:“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身穿黑甲的人说:“记得。”
他说话的声音澶容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红衣人这时又问:“那你喜欢我吗?”他问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自信,声音变得不在自在,说完这句没多有又卑微地补了一句,“我不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