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9章 歌声缭绕在山间
张晨和谭淑珍,从小武他们的村后进山,浙西的山区,植物茂盛,特别是现在七月初,正是所有的植物都枝繁叶茂的时节,不管是山坡还是山谷,上面,都是马尾松、白皮松和杉树,下面,是一人多高的荆棘灌木丛,还有一丛丛的野毛竹,或者一整片的箬叶。
灌木丛下面,是厚厚的一层松毛丝,也就是从松树上落下,干枯了的松针,松毛丝的下面,是青苔,人走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然后就滚下去。
前几年,家家户户都是锅灶做饭,山上的松毛丝都被扒光,灌木也都被当柴禾砍走,像张晨他们这种镇上的小孩,到了周日,也一样要去附近的山上砍柴,扒松毛丝。
而离镇比较远的山村,就像这里,这山上的柴和松毛丝,就是一家人的生计,他们会挑着一担担的柴和松毛丝,过了轮渡,去镇上卖,或一船船,装去更远的地方。
虽地处偏僻,它们一样逃不过人的惦记,是不可能在山里久留的。
这几年,大家都开始用煤气灶或煤饼炉做饭,家里的锅灶都拆了,山上才重新开始变得茂盛,灌木和松毛丝,布满了山里的每一个角落。
灌木丛里,有橡子、永远长不高的柞树、江南桤木、枸骨、无耻枸骨、狗牙根等等,特别是还有全身长满刺的金樱子、刺五加、还有一种本地人叫金刚刺的荆棘,密密麻麻,一不小心,就会把人身上手上都扎出血。
在这样的山上,要是没有路,你是很难前行的,这大概也就是几万人搜山,也找不到小武踪迹的原因,哪怕是一列列搜山的队伍,也是沿着山里的羊肠小道行进,用目光搜索着两边的灌木丛,而对小武这样,从小在山林里长大的人,是很容易躲藏的。
张晨和谭淑珍,沿着一条山路朝前走,张晨拿着指北针和速写本,不停地画着,记住他们来时大致的方向,不然这绵延数百公里的群山,你进来容易,要找出去就难了。
谭淑珍和张晨说,张晨,我怎么感觉小武还在这附近,他没有跑远。
谭淑珍说完,就大声地叫着,小武,小武。
群山回荡着小武,小武。
张晨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叠纸,和谭淑珍说,过十几分钟,就在路边的树杈和灌木上,插一张。
谭淑珍接过来看看,上面写着:“小武,我们在找你。317/209”。
317是张晨原来在婺剧团的房间,209是谭淑珍原来的房间,其他人不会知道,但小武要是看到,就知道这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这个,会有用吗?”谭淑珍问。
“有用。”张晨说,“现在肯定是小武找我们,比我们找他容易。第一,他对这里熟,我们不熟;第二,他要是不知道我们在找他,他可能远远地看到有人影过来,就会逃走,等我们走近,他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找到他。
“他要是看到这个纸条,知道我们在找他,我想,他再看到有人来,就会躲起来观察,看看是不是我们。”
谭淑珍点了点头,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她回头看看自己刚刚留在松树枝上的那张纸,白色的纸,在这山里很醒目,老远就可以看到,如果是小武看到,他一定会走近看看是什么。
两个人因为要上山,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天,但他们都还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谭淑珍想到了,站住,张晨看她站住,也停了下来。
谭淑珍朝四周看看,然后和张晨说,张晨,你转过去,我没有叫好,你不要转过来。
“干嘛?”张晨问,“你要小便?”
“去你的,我换衣服。”
张晨说好,转过了身去。
谭淑珍从包里,拿出了一件大红的T恤,再朝四周看看没人,就站在山路上,把身上的黑色T恤脱下,换上了大红T恤。
谭淑珍说好了,张晨转过了身,看了看谭淑珍身上的T恤,明白了。
谭淑珍问:“这样小武是不是会更容易看到我们。”
张晨点了点头。
他和谭淑珍说,坐下,先休息一会。
谭淑珍叫道,才走了这么一会,就要休息?
张晨说:“时间还长呢,相信我,这走山路,千万不要把自己走到筋疲力尽再休息,那样你的体力永远也补不回来,站起来走两步,马上感觉又要倒下了,一定要在感觉刚有点累的时候,就休息一会,让体力补充好再走,这样,走一天也不知道累。”
“真的假的,张晨,你哪里学来的?”谭淑珍问。
“我自己琢磨的啊。”
“好吧,我信你了。”
张晨坐下来,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拿过那叠纸,拿起笔,一张张在209后面,加了一个“红”字,这样,小武看到,就会很注意穿红颜色衣服的人,看到其他的人,他就可以躲开。
虽然老铁和他们说,搜山的队伍都已经撤走了,因为专家评估,这么大规模的搜山之后,小武一定不会在这附近逗留,所以他们现在把重点放在了各个路口的盘查。
但张晨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说不定还有人还有队伍,会留在这山里,其他人故意做出停止搜山的动作,放松小武的警惕。
张晨觉得,要是自己是指挥官,就一定会这样指挥,甚至会在大部队撤退的时候,留下人潜伏在山里,老铁只是一个镇的派出所所长,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上面指挥部的部署,所以张晨不得不小心。
从他们进了山之后,张晨和谭淑珍,就不希望是别人抓住了小武,而不是自己找到他,因为那样一来,小武哪怕没有受伤,也不算自首,减刑的机会就没有了。
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说服小武,抓住这唯一可能让他保住命的机会。
张晨写好,两个人起身继续走,边走边喊,张晨喊一阵,谭淑珍喊一阵,喊了没多久,谭淑珍叫道,不行了,嗓子都喊破了。
“不会吧,谭淑珍,你在台上,唱几个小时都不会累,这才喊了这么一会,嗓子就吃不消了?”张晨叫道。
“你懂什么,发声部位和方法都不一样。”
张晨灵机一动,叫道:“那你就唱啊,你唱起来,小武一听到,就知道是你了。”
谭淑珍恍悟,她赶紧不再喊,而是唱起了婺剧。
谭淑珍的歌声在山间缭绕,张晨觉得,比她的喊声传得更远。
两个人走了一整天,谭淑珍断断续续,也唱了一天,谭淑珍停下来的时候,张晨就大声喊着小武,小武,喊了一会后,他改成了,小武,我是张晨。
这一整天,他们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这一片山,平时就少有人迹,在山里走动的,基本是林场的护林员、伐木工人和进山采药的药农,山里的这些山路还依稀可辩,没有完全被荒草淹没,主要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