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10/35页)

「可你拒绝了我!」谴责拉撒路时,密涅娃脸上的气愤表情把我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闪着光,这一刻她一点也不羞怯。

「等一等,等一等,亲爱的。那时你从玻璃器皿中出来刚满一年,还没有完全成熟,尽管伊师塔让你还在玻璃器皿中的时候就来了月经初潮。另找个时间来追求我吧;我会让你吃惊的。」

「让我『吃惊』,还是让我惊喜?」

「都一样。贾斯廷,我只是想说清楚你和密涅娃的关系。虽然你们的关系很近,让密涅娃感到很亲近,但你们两个共同的基因其实很少,你几乎不能说是她的『表亲』。」

「我也感到跟她很亲近。」我告诉老祖,「我很高兴, 而且深感荣幸。但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被选中了。」

「如果你想知道他们偷了你的哪个基因对,以及为什么,你最好去问伊师塔,让她去问雅典娜;我很怀疑密涅娃是否还记得。」

「可我正好记得;我留下了这部分记忆。贾斯廷,我想保留一些数学方面的能力。我可以在你和利比教授欧文之间选一个——我选择了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哇!我极其尊敬杰克·哈迪-欧文斯;我只是一个应用数学家,而他是个杰出的理论家。)「无论为什么,亲爱的表亲,我非常高兴你选择了我作为你的一个捐赠父亲。」

「着陆。」飞艇「轰」地一声停了下来,红头发的复制品之一、莱比思·拉祖丽向大家宣布。(这艘船看样子是科森·法姆斯莱德型反重力飞艇,在这么一个新殖民地能看到这种船,我感到很吃惊。)

拉撒路回答道:「谢谢你,船长。」

两个小姑娘跳出小艇;老祖和我扶着密涅娃走出飞艇。其实她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但还是优雅地接受了,举止高贵。这是另一个令我惊讶的移民生活细节,新罗马就比较缺乏这种古老的礼仪。(我又一次发现,布恩多克人比塞昆德斯人更注重正式的礼节,但同时在礼节方面也更随意、更放松一些。我之前想象中的拓荒生活充斥了太多的传奇色彩:艰难,脸上长满胡子的男人和危险的动物搏斗,骡子拉着有顶蓬的骡车向遥远的地平线走去。)

「船长!」拉祖丽命令道,「胖墩——睡觉去!」反重力飞艇摇晃着离开了;两个小姑娘加入我们的行列,一个拉着我空出的那只手,另一个拉着拉撒路空出的手,密涅娃走在我们中间。要不是密涅娃在场,我的注意力准会全部集中到这两个长满雀斑的小淘气鬼身上。我不是那种会情不自禁喜欢小孩的人;有些小孩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尤其是那些早熟的孩子。但我觉得她们俩身上那种一本正经的早熟很有魅力,而不是令人讨厌……还有老祖的那些特征:谈不上俊秀但却强壮的体格,大大的鼻子,都被清清楚楚地复制了过来,但又带了一点顽皮的女孩子的特点。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看着这两个孩子,我会高兴得咯咯笑起来的。

我说「等一等」,然后拉住劳瑞蕾的手,这样大家都停住了脚步。我又看了一眼那所房子,「拉撒路,建筑师是谁?」

「我不知道,」他说,「他已经死了四千多年了。建筑原型是庞培城政治首脑的宅邸,那座城市大约也是毁于那个时期。我在一个叫丹佛的地方的博物馆里看到了它的建筑模型,照了照片;我很喜欢它。照片早就没有了,但我向雅典娜描述那座建筑时,她在记忆库的历史部分找到了那座建筑废墟的影像。根据它,再加上我的描述,她设计了现在这个版本。有一些小的改造但没有改变它温馨的特点。雅典娜用她的外延装置和无线电通讯链接建造了它。它很适合这里的气候条件;这里的气候和庞培城很相似。我喜欢庭院被房子围在中间的建筑。这样更安全一些,尽管这里已经很安全了。」

「顺便问一句,雅典娜在哪儿?我是指主计算机本身。」

「在这里。建这所房子的时候,她还在『多拉』上;现在她搬到这里了。她先建了她自己的位于地下室的家,然后才在上面建了我们的房子。」

密涅娃简洁地说:「计算机喜欢有安全感,并想和她亲近的人距离近一些。拉撒路请原谅,亲爱的,你在时间上犯了个小错误:那是三年多以前的事。」

「哦,对。密涅娃,等你活了我这么长时间的时候——你会活那么长时间的你会发现你总是在时间问题上犯错误。有血有肉的人总会犯这种错误。你让你自己降了那么多级,变成大活人,所以你也得作好准备,接受肉体固有的缺陷。更正一下,贾斯廷——建这座房子的应该是『密涅娃』,而不是『雅典娜』。」

「是雅典娜建造的——可以这样说。」密涅娃补充道,「我把有关工程、建筑细节还有其他资料都留给了雅典娜,现在它们都在那里。我自己只保留了一些最简单的、有关建造这所房子的记忆——我想记住这件事。」

我说:「不管是谁建的,它真是太美了。」突然间,我感到有些伤感。从理智上,我可以接受这位年轻女人在前世是一台计算机这个让人吃惊的事实甚至接受我曾经在多年以前、在距离此地很多光年以外的地方和这台计算机一起工作过的事实。但这番讨论突然又把我带回了感性世界:我正牵着这个可爱姑娘温暖的手臂,但严酷的事实是,她在不久以前还是一台计算机,是她建造了这所新房子——在她还是一台计算机的时候。这让我震惊。很少有什么事能让我震惊,因为我是一名历史学家,已经很老了,哪怕在头一次接受回春治疗以前,我对新奇事物的感觉就已经衰退了。

我们走进了房子,我的伤感被热情的问候一扫而光。我和房子的主人们互相行了接吻礼——两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听到她们的名字后我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她是艾拉的女儿哈玛德娅德,看起来像她的父亲。另一个像雕像般轮廓分明的金发碧眼女人是伊师塔,通过刚才和别人的谈话,我对她也已经很熟悉了。还有一个年轻男人,长得和那两个女人一样漂亮,我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可就是记不起他是谁了。就连那两个小淘气鬼也坚持要吻我,因为她们两个在早些时候没有用那种方式欢迎我。

在布恩多克,问候接吻礼和新罗马不一样,不止是礼节性地碰一碰;即使是那两个小家伙的吻也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们的性别。两个成熟女人的吻要简单一些,也更直接一些。但那个被介绍名叫「格拉海德」的年轻男人让我吃了一惊。他先抱住我,在我的面颊上亲了亲,然后吻了我的嘴,和盖尼米德[10]的吻有得一比。这让我很惊讶,但我还是尽力还他一个同样高质量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