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三场赌局(第5/7页)

“您来了。我正想着您什么时候会来。”这个男人说,“我们的牌局正好还缺人。不过我们本来想邀请您参与牌局,但您却另外带了一位客人。我们总该接待客人,况且这是您的恋人。

“所以,不如让您的恋人来成为牌局的参与者,而您来帮个忙,屈尊来当这牌局的荷官?听闻您发明诺埃尔纸牌的时候,您就是那第一场牌局的荷官。”

错了,西列斯心想。这些细节完全没法对号入座,尽管这的确证明了,这男人对西列斯的过去有所了解。

西列斯仍旧保持着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审视着这间自己曾经数次造访过的洛厄尔街32号的房屋,感到一种陌生的气息从空气中缓缓渗透出来。

明明只是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仿佛一切都改变了。不,有的时候,两天时间就足以改变一切。

……从布鲁尔·达罗满心期待地与未婚妻见面,到订婚,到得知真相,到曝尸荒野。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

他在心中缓慢地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所以,格雷福斯先生,玛丽娜·凯兰正在楼上分娩吗?”

女人的惨叫声始终隐隐约约地萦绕在他们的耳旁,渗着一种可怕的、令人晕眩的血腥气。玛丽娜·凯兰在楼上分娩,他们在楼下玩牌。滑稽的场面。

“我的丈夫正陪伴着她。”另外那个女人温柔地说,“我的丈夫是位医生——西城的医生。尽管他没有行医执照,但是您不用担心他的能力。我想,他能让玛丽娜安全生下那个孩子的。”

女人的语气轻柔,带着一种跳跃的、活泼的欣喜。她正因为许许多多事情而感到快乐。她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

……通往二楼的楼梯看起来很近,也很远。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然后落座。原本围绕着圆桌,只有三张椅子。那个中年男人殷勤地亲自搬了一张椅子给西列斯。

西列斯脱了西装外套,将外套挽好挂在椅背上。他顺手将西装口袋里的一支钢笔放在了桌上,免得不小心掉落。中年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支钢笔,随后又平静地收了回来。

西列斯拆开了牌盒。他注意到这副牌的编号。

当吉力尼家族印制命运纸牌的时候,因为商人兰米尔的要求,他们将纸牌分为许多不同的品种,有的是一模一样的普通版,有的是带有编号的特殊版,有的是更为独特的惊喜版。

这当然是商人贩卖物品的一些小技巧;而后两者的价格,尤其是一些更为特殊的纸牌,显然要昂贵得多。

而如今他拿着的这副纸牌,则是编号1的特殊版。

西列斯的目光在那个数字上停留了片刻。他将牌盒中的牌拿出来,然后十分熟练地洗牌。

中年男人惊叹着说:“您的洗牌手法令人惊艳。应该让城里的荷官都学学您的做法。”

“但许多牌局已经不需要荷官。”西列斯说。

“命运存在于无形。”中年男人微笑着说。

西列斯与那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而琴多则对着那个女人。他们各自抽了最初的手牌。琴多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冷色调的无动于衷,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大多数时候都专注地凝望着西列斯。

“我们花费了许多的时间。”中年男人突然说,“从很久很久之前。一个世纪、两个世纪……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是,从去年开始,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是一个原本运作正常的机器,突然有一个齿轮发生了卡壳。最初只是一个小问题,但是我们没能发现,于是,问题越来越大。直到我们无法处理。

“……或许就是因为您的出现。或许。但也或许,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新鲜的玩意儿。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等待、来守望……来期待神明的回应。”

玛丽娜·凯兰的惨叫声仍旧不绝于耳。只是那声音显得相当遥远。他们四个人坐在这儿,仿佛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牌局。

第一轮很快就结束了。胜者是那个女人。中年男人的旧神牌是第一个彻底损失血量的。

“您这个玩法相当有意思。”中年男人转而说,“神明与神明的对抗、神明与神明的阵营……以及,信徒杀死了神明。哦,信徒牌杀死了旧神牌。”

没人附和他的说法。西列斯开始洗牌,进行第二轮。

玛丽娜·凯兰的分娩仍旧在进行。琴多忍不住朝上看了一眼。

“不用担心,先生。”那个女人轻柔地说,“生产总是需要一点时间。女人都清楚这一点。哦,虽然您是个男人,但是,您也应该听闻过这事儿。得用痛苦的、漫长的时间,来迎接生命的满足。”

琴多收回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个女人。他说:“我不认为非得这样。”

“那是因为您是个仁慈的人。”那个女人用一种不太赞同,但是又不想明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语气说,“而我们,我们面对的局面不一样。”

“我们的神明并不仁慈。”中年男人非常顺口地接话说,“祂就是如此。”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仿佛面对孩童顽劣的行径的情绪。那无可奈何,甚至带着点微妙的宠溺与放任。即便那顽劣的行为造成了可怕的伤害,他们也做不到阻止。

西列斯洗完了牌,开始了第二局。

他说:“人与神并不一样。”

人如果顽劣,那或许会被父母教训一顿,然后学着乖一点;而神如果顽劣……谁来教训神?

这一次那个女人是第一个出局的。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露出一个懊恼但是又无奈的表情。她低声说:“得靠您了。”

僵持的局面在继续。中年男人的牌技不错,但琴多的牌运更好。于是最终是琴多获胜,尽管他赢得相当惨烈。

“……扳回一局。”琴多低声说。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他们开始了第三局。

玛丽娜·凯兰还没成功。西列斯与琴多也还没成功。

第三局的结果是中年男人赢了。那个女人几乎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是一昧攻击着琴多。她第一个败下阵来,但琴多也很快输了。

“哦,如果是三局两胜的话,那么我们已经赢了。”中年男人微笑着说,但玛丽娜·凯兰的惨叫声未曾停歇,“但那孩子还没出生呢。”

他们静默地继续着牌局。琴多的胜场在慢慢累积,但对面是两个人。

“其实我有点困惑,为什么您会调查到这么多信息呢?”中年男人说,“比如,您甚至知道我是格雷福斯。可是……”

“你不是格雷福斯。”西列斯洗着牌,并且说,“格雷福斯·达罗·克里莫。他有他的名字。而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