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富兰克林(第5/5页)
费兹坚微笑着,却将袖子从史坦利手中挣开。“我们会安排一个时间让你私下告诉约翰爵士船长,史坦利先生。”
“但是我已经私下告诉过他了。”矮小的船医还不放弃,“我是想让其他军官知道,这样的话,万一……”
“晚一点吧,史坦利先生。”费兹坚中校说。
船医又说了一些其他话,但是从一旁走过的克罗兹并没有听见他在讲什么。克罗兹向他的水手长约翰·雷恩招手,要他把小艇准备好,好趁着白天顺着狭窄的水道回到惊恐号上。领航船的船首此时正像楔子般夹在厚厚的堆冰间,黑色的烟仍然从烟囱里不断涌出。
两艘船朝西南方走入堆冰。接下来四天,船前进得异常缓慢。皇家海军惊恐号以惊人的速率燃烧煤炭,利用蒸气引擎动力朝愈来愈厚的冰层撞去。即使在有阳光的日子,南方远处那些可能有未冻水域的闪光已经看不见了。
九月九日温度陡降。尾随在后的幽冥号后方狭长水道先是覆了一层薄冰,接着整个冻结。两艘船周围的海面,成为由小冰山、大冰山及突然隆起的冰脊构成的时而耸起、时而汹涌、时而平静的白色世界。
这六天来,富兰克林试过每一招他能用的极地探险技巧:把黑煤灰洒在前方冰上,让它加速融化;逆风航行;派杂务班日夜带着大型冰锯去把前方的冰一块一块切下来移走;移动压舱物;叫一百个人同时用凿子、铲子、十字镐及棍棒把冰砍掉;把小型锚拋到前方远处的厚冰层里,然后利用绞盘把幽冥号——前一天,就在冰层突然变厚前,它又开到惊恐号前面再次带头冲撞——一码一码地向前拉。最后富兰克林下令,每个身体状况正常的人都爬到冰上,身上都拉上缆索,最强壮的人身上背着雪橇挽具,试着使劲将船往前拉,每次前进的一小英寸路,都交织着汗水、咒骂、嘶喊,以及丧人志气、伤人脏腑、损人筋骨的一小段艰苦路。约翰爵士向他们保证,未结冻的沿岸水域就在他们前方,只要再走个二三十或者五十英里就可以抵达了。
未结冻的水也有可能是在月球表面。
一八四六年九月十五日,夜已经开始变长,温度骤降到零度以下,冰开始呜咽作响并摩擦两艘船的船身。早上,每个到甲板上的人都亲眼看到,不管望向哪个方向,海都已经成为一整片白色固体,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在几场突来乍到的暴风雪之间,克罗兹和费兹坚都找到足够的阳光露脸时间来观测所在位置。两位船长都算出他们大约是困在北纬七十度五分,西经九十八度二十三分,离威廉王岛——或者是威廉王陆块,就看事实上到底是岛还是陆块,以后再来讨论吧——西北岸约二十五英里的地方。
他们现在位于已经结成冰——会移动的一整块冰的大海之中,直接搁浅在冰雪专家布兰吉所谓的“移动冰河”的前方,受到它全力猛攻。冰河向他们西北方的极区(甚至可以一路追溯到难以想象的北极点)进逼。就他们所知,在一百英里之内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庇护他们的港湾,即使有,也没办法前往。
那天下午两点,约翰·富兰克林爵士船长下令停掉幽冥号和惊恐号上的炉火,也放掉两具锅炉的蒸气压,只留下足够的压力让热水流过管线,使两艘船的船舱保有一些暖气。
约翰爵士并没有对全员宣布,实际上也没必要。那天晚上,幽冥号的船员回到各自的吊床上睡觉,哈特内还是一如往常地为他已故的兄长轻声祷告。在他隔壁吊床的三十五岁水兵亚伯拉罕·席立却出声嘘他:“我们现在在一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汤米,你的祷告也好,约翰爵士的祷告也好,都没办法救我们脱离这里……至少,十个月内一点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