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黑色(第2/3页)

禇钦江双目呆滞,怔愣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他抱住脑袋,绝望的大声嘶喊。

铁链在床头震荡不休,黑暗狭窄的空间回音重重,如同禁锢一般,要把他压在这无人之地。

是假的......是真的......是假的......

禇钦江痛苦的揪住头发,跌跌撞撞跑下床,却又被铁链给扯了回去。

他一拳猛地砸在木板上,边叫边哭。

没有路倏,没有沈含路铭衡,什么都没有。

他一直在这里,在地下室出生,自黑暗里长大,从头到尾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全是假的。

禇钦江额头磕向床角,连续撞了好几下,不慎碰到了一颗弯曲的铁钉,鲜血从脸颊边流下来。

他蓦地清醒几分,不管不顾的徒手去拔那颗钉子。

满是锈的铁钉插进木板,木板枯朽了一部分,松动后被他拔了出来。

禇钦江整个人缩进床脚墙边,周边太黑太黑了,他厌恨一切黑色。

衣摆被掀开,禇钦江并没发现自己瘦得不正常,腹部瘪平,肋骨都凸了出来。

他只知道,鲜血能让他清醒。

禇钦江一铁钉下去,用力划开了自己肚子,腹部登时血流如注。

路倏又回到他眼前了。

禇钦江痴痴笑起来,嘴中念叨着:“不可以走,不能走,你是路倏,你不能走......”

下一秒,铁钉又对准了自己大腿。

自听到地下室传来惨叫声开始,钟晚媗就急得想去开门。

正巧佣人要送饭,她不顾一切阻拦跑向地下室,从来没有跑得那样快过。

门打开,禇钦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边全是血。

一个多月下来,他已经瘦脱了相,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睛失去焦距,脸色衰败灰白。

整个人几乎只剩具骨架,裹在又脏又破的衣服里,濒死垂危。

禇钦江远远望了这边一眼,眼里全是空洞。

钟晚媗尖叫起来。

佣人强硬将她抱走,午饭丢进去,又重新落锁。

别墅大门忽然开启,钟炆逐罕见的回来了一趟。

钟晚媗发了狠,牙口重重咬向佣人的手,奋力挣脱开来,扑到刚下车的钟炆逐跟前。

她跪在地上,抱住他大腿哭喊着求:“大哥,你救我哥哥!救救他!!”

钟炆逐蹙眉,拉起她:“别哭,有什么事好好说。”

钟晚媗抽噎不停,根本没办法好好说,只能拽住他朝地下室走。

她指着地下室门:“我哥哥......在、在里面......”

旁边佣人一脸为难,想阻止她:“小姐......”

“开门。”钟炆逐命令。

“可是夫人——”

“我说开门!”

钟炆逐脸色沉下去:“闹出人命,你们是打算自己拿命去填?”

钟炆逐在家中很能说得上话,佣人不敢太和他作对,无奈之下开了门。

门一开,血腥味与颓败的气息铺面而来。

钟炆逐表情难看得可怕,吩咐司机:“叫救护车。”

钟晚媗奔进去,却不敢碰禇钦江,全身颤抖一句又一句的喊他:“哥哥、哥哥......”

禇钦江失去了意识,没有动静。

救护车赶来的同时,杜薇也回来了。

一张脸盛气凌人:“你准备把我儿子带去哪?”

“你儿子?”钟炆逐看着禇钦江被抬上救护车,讥讽说,“我是以为是条捡来的狗。”

钟远山很久没回来过了,杜薇也不屑于再装模作样,冷笑道:“关你什么事?”

“我提醒你,”钟炆逐没拿正眼看她,“你做任何事我都没兴趣管,但这是钟家的地盘,你要在这里发疯,我随时可以让你滚出英国。”

说完便径自上车离开。

救护车也呼啸着驶出了别墅。

杜薇阴冷的瞥一眼旁边的钟晚媗,转身走进屋内。

禇钦江的情况并不乐观,被送往医院后,命虽然是救下来了,可心理与精神却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医生下了诊断书,确诊为精神分裂、抑郁症以及幽闭恐惧症。

伴随很严重的幻听、幻觉和自杀自残倾向。

普通医院无法医治,钟炆逐将其转移到了私人精神病院。

起初那段时间,禇钦江的意识陷入了深度的混乱与疯癫中。

他上一秒看见自己在和路倏吃甜品,会开心的笑出来,下一秒路倏消失,他回到地下室里,又会崩溃的惨叫想要自残。

他完全分不清现实与回忆,以往经历过的生活,就像是一帧帧虚拟的画面,只不过是自己为了活下去而幻想出来的东西。

为了安全着想,医生不得不使用束缚衣与镇定剂,让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

可由于曾经多年的焦虑障碍与吃药治疗,禇钦江的身体对部分药物有了免疫性,用下去的效果微乎其微。

以至院方一度认为,这个病人很可能治不好了。

他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

如若家属愿意花钱,下半辈子也就是以束缚衣为生,在精神病院关到去世。

禇钦江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钟晚媗求了杜薇很多天,求她允许自己去见哥哥一面,就一面。

后来还是钟远山回家了一次,钟晚媗祈求他在家里多住两天,杜薇这才松口。

见到禇钦江时,对方依旧瘦得不成人形。

每天没办法正常吃饭,只能靠营养针维持生命,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连自残的力气都没有了。

钟晚媗眼泪不要命的流,握住他手,塞进去一张照片:“哥哥,你看看他......你不记得他了吗?”

禇钦江艰难的抬起手,费力扫了一眼,又落下去。

“是假的。”他说。

“不是、不是假的,”钟晚媗拼命说,“是真的!这是照片!你再看看,哥哥你再看看。”

她将照片举到他眼前,让他再看一次。

禇钦江神情恍惚,在一片模糊里,望见了一个小小的路倏。

真实存在过的路倏。

他盯了好久好久,盯到眼眶酸涩发干。

忽然一下,呜咽哭出了声。

像小孩子那样,禇钦江蜷缩着身体,把照片抱进心口。

用最微弱的声音哭着喊:“yan......”

......

自那天后,禇钦江情况慢慢好转。

他努力吃饭治疗,哪怕吃下去会吐,但依然在坚持。

整个人形容憔悴枯槁,那么高的个子,瘦到连九十斤都没有。

治疗过程无法想象的痛苦,几乎没人来看过他,钟晚媗只被允许两个月来一次,身边唯有医生护士和冷冰冰的仪器。

禇钦江依靠着那张仅存的照片,孤零零一个人熬过了两年。

两年后病情恢复,他再没有表现过逃跑的意向,获得了申请大学的机会。

也就是那时候,他开始暗中与钟炆逐联系,用自己手段得到了对方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