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薛妤摁了摁眉心,听着这欠欠的和前世差不多的话,心道一句果真如此。
上一世,松珩不明白百众山都住着些什么人,他也不关心,在他成为天帝后,所想所做的便是聚整座天庭之力,倾十万天兵,炼制成一座上古巨阵,而后突然闯入邺都,二话不说便下阵,封山。
而且那并非普通的镇压之阵,一阵下去,下面的妖鬼精怪如临炼狱,弱小的当即身亡,强大的,像秦清川这种,尚能撑一撑,但也绝对不好过。
所以她的父亲甚至来不及和松珩计较,出手较量,便不得不以身压阵,扛了大阵一半的力量。
当时那样的情形,朝廷和人间妖族拼成那样,这一座阵,便如一捧浇在烈火上的油。
邺主若不保下百众山那些妖鬼的命,且不说能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做错事,但已经得了惩罚的妖鬼承受灭顶之灾,就单说妖都。
毋庸置疑,得了消息的妖都会立刻炸开。
他们彻底出兵,圣地也不得不卷入其中,至此,人间真正大乱。
而邺主这一做法,在松珩嘴里,成了自愿和他一起镇压妖鬼。
“出去了就别进来了,邺都没这么多地方给你们住。”薛妤毫不留情地拒绝。
切断联络的灵符,薛妤看向溯侑,抬眼看了看天色,道:“走,去审螺州知府。”
到了执法堂,薛妤用帕子擦了擦手,才要进那座单独隔出来的提审间,便见溯侑抢先半步。
他不笑的时候,视线极有侵略性,眼尾微微向上勾着,带出一点令人难以招架的锋利之意。而那点外人面前展露的情绪,他只稍稍抿唇,便全数压了下去。
“我去。”他瞳仁颜色极深,言语中透出一点执拗的坚持之意:“我去,女郎在里间休息。”
薛妤微愣,食指点了下桌沿,不高不低的一声,随后点了下头,道:“行,我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拿不准的,随时命人来问我。”
“估计他不会招,圣地的搜魂术法对受过朝廷册封,三品以上的官员没用。”说到这里,薛妤甚至禁不住为裘桐缜密的部署低而浅地喟叹一声。
若是他不将心思放在这等外面邪道上,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人间,也极有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
溯侑转身去了审讯间,足足半个时辰,他一身血气,从侍递上温热的手帕时,火把的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脊上,氤氲成深色的一团,衬得他一双眼尤为凉薄,不近人情。
从侍忍不住敛眉,不敢多看。
半晌,溯侑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扔到一边,瞥着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螺州知府,薄唇微动:“架下去,严加看管。”
说罢,他转身,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那些冰凉的,与己无关的情绪,收放自如又恰到好处地藏匿起来,他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清正隽永,霁月风光的指挥使大人。
这半个时辰里,薛妤很浅地眯了一下,在溯侑推门进来的时候,十分警醒地睁了下眼,见到他的身形轮廓,眼睛又半眯了回去。
溯侑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太累了,几乎是一刻都停不下来,邺都的事,人间的事,修炼的事全压在她身上,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多是非难辨的纠葛,她完成得比所有人都出色。
她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冷静的,理智的,强大的模样。
薛妤摁了摁昏沉的额心,才要强行恢复清明,睁开眼睛问外面的情况,溯侑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而后半蹲下来,声音比山间的风更清隽几分:“女郎,再休息一会。”
“不必担心。”
“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浅浅的呼吸声中,溯侑微抬着下颚,看着她颤动的眼睑,指骨缓缓抵着肋骨,觉得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奇异般的揉在一起,连绵成酸胀的一片。
他僵硬地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和身形,在某一刻,忍不住别了下眼,转移视线似的看向那座小小的金鼎香炉,没过多久,又垂着一排鸦羽似的长睫看回来。
他感受着耳尖冒上来的热气,茫然地放空了眼神。
原来喜欢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是这样隐晦的,小心翼翼又难以言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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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侑没有待很久,他强行逼迫自己极快起身,悄无声息出门。
门外等着三两拨人,有的来自人心惶惶的执法堂,有的来自急得不行的沉羽阁,见终于有个做主的出来,均蜂拥着上前。
除此之外,知府的画押状纸,天机书的结案报告,都还一字未动摊在案头。
溯侑垂着眼,唇色寡淡,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执法堂整改,涉事隐而不报的人通通关押。”
“知府认罪伏法,朝年,联系朝廷,奏请人皇处罚,另选新的官员上任。”溯侑看向朝年,话语说得淡而轻,透着一股惊人的危险之意:“同时传我命令,螺州传送阵被飞天图图灵璇玑布下妖法,恐误伤城内百姓,现封存待毁。”
朝年立刻反应过来,他朝溯侑比了个“你真厉害”的手势,转身做事去了。
每一座传送阵都得花血本,花大代价方能制作而成,螺州这座一毁,饶是财大气粗如皇族,也得实打实肉疼一段时间,又不能发作,只能闷声咽下这个哑巴亏。
吩咐完这些,溯侑看向沉羽阁的阮昆,声线清冷:“带路,去见你家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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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里之外的皇城,深宫内院,红墙绿瓦,树影瑟瑟。
太极殿内,裘桐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坏消息,面对那颗黯淡无光泽的龙息,元气大伤,坐在椅子上的力气都全靠强撑。
在听到螺州执法堂暗线全废,传送阵被毁的消息时,裘桐眼前忍不住晕了一瞬。
他重重地咳了一阵,而后拍了拍案桌,连挤了三声恨极的好字出来。
“钦天监的人都来齐了吗?”他阴恻恻地望着跟前跪着的人,道:“看看龙息,都是什么说法,你们的补救之法呢?嗯?”
帝王动怒,一个嗯字,就像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镰刀,令人战战兢兢,惶惶难安。
“陈秋,你来说。”
被点名道姓的白发老者暗道不好,苦着脸上前,二话没说便磕了个头,道:“陛下息怒,龙息本就只有半颗,乃荒古时最后一条苍龙所留之物,举世难寻——”
“这些话,朕已经听过许多遍了。”裘桐伸出寡白的手掌,一字一句道:“朕问你,补救之法。”
面对帝王那双无情的眼睛,陈秋脑袋里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举族流放的场景。
静默片刻后,他咬了咬牙,心肠一狠,道:“陛下容禀,经臣等彻夜商议,倒是想出了一道法子,按理说是可行,只是谁也没有验证过,故具体效果如何,臣等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