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市长(第7/15页)
列普德满脸通红,眼睛也更亮了。“我向谢顿发誓,假使我是祖父,无论如何我都决心一战。”
“不,列普德。我们当时决定等待──等待更恰当的时机再雪耻。在你父亲没有猝然辞世之前,他曾经希望自己就是……唉!唉!”温尼斯把脸转开一会儿,再用似乎很伤痛的口吻说:“他是我的兄长,假如他的孩子……”
“对,叔叔,我不会辜负他。我已经下定决心,安纳克里昂一定要扫荡那个制造麻烦的祸源,而且要马上。”
“不,不能马上。首先,我们必须等巡弋舰修好。他们接下修理的工作,唯一的原因是害怕我们。那些傻瓜想讨好我们,但我们并不会改变心意,对不对?”
列普德一手握拳,猛捶另一只手的掌心。“只要我还是安纳克里昂王,绝对不会。”
温尼斯的嘴唇扯出一个嘲讽的神情。“此外,我们必须等塞佛・哈定来到这里。”
“塞佛・哈定!”国王突然睁大眼睛,光洁稚嫩的脸上原本堆满的凶悍线条消失无踪。
“对,列普德,基地的领导人要亲自到安纳克里昂来祝贺你的生日──或许是想来巴结我们。但是他这样做毫无用处。”
“塞佛・哈定!”国王只是喃喃低语。
温尼斯皱起眉头。“你怕这个名字吗?就是这个塞佛・哈定,他上次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踩在我们头上。王室曾经遭到这种奇耻大辱,你不会忘记吧?而且他只是一个平民,是贫民窟里的垃圾。”
“我想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忘记!我们要以牙还牙……但是……但是……我有点……有点害怕……”
摄政王站了起来。“害怕?怕什么,你怕什么?你这个小王……”他及时把下面的话吞回去。
“那会是……呃……一种亵渎,你瞧,竟然去攻击基地。我的意思是……”他停了下来。
“说下去。”
列普德以困惑的口吻说:“我的意思是,假如真有‘银河圣灵’,它……呃……它可能会不高兴的。你不觉得吗?”
“不,我可不那么想。”温尼斯答得非常冷酷。说完他再度坐下,嘴唇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的脑袋真的为银河圣灵这么担心吗?所以你才会这么胡思乱想,优柔寡断。我认为,你是听多了维瑞索夫的鬼话。”
“他对我解释了很多……”
“有关银河圣灵的事吗?”
“是啊。”
“哎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他对于自己所说的那一套惑众妖言,比我更不相信千百倍,而我呢,则是一点也不相信。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
“嗯,我知道。但是维瑞索夫说……”
“别听维瑞索夫的,那都是胡说八道。”
接着是短短一段抗议性的沉默,然后列普德才说:“反正大家都相信。我是说关于先知哈里・谢顿,以及他如何指定基地完成他的圣训——在未来的某一天,‘银河乐园’将重返人间;不服从圣训的人将永远形神俱灭。老百姓都相信这个说法,我主持过庆典,所以我知道他们都相信。”
“没错,他们相信,但是我们不相信。其实你应当感激这件事实,由于这套愚民政策,你才能根据神的旨意当上国王──让你自己变成半人半神。这简直轻而易举。这套说法也消除了所有叛变的可能,保证老百姓绝对服从每一件事。所以说,列普德,你必须主动对基地宣战。我只是摄政王,是个凡人。而你是国王,对老百姓而言,是半个神。”
“但我自己觉得不是。”国王深思熟虑地说。
“对,其实不是。”温尼斯以挖苦的语气答道,“但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只有基地的人例外。懂了吗?基地以外的人都认为你是半个神。假如把他们除去,就再也没有人否认你的神性。你想想清楚!”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自己控制灵殿的发电机、无人太空船、治癌的圣粮和其他一切?维瑞索夫说,只有银河圣灵祝福过的人才能……”
“对,维瑞索夫那么说!除了哈定,维瑞索夫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列普德,你和我站在一起,不用担心他们。让我们叔侄联手,共同重建一个帝国──不只是安纳克里昂王国,而是包括整个银河系上千亿颗恒星的帝国。这样总比口头上的‘银河乐园’更好吧?”
“是……是的。”
“维瑞索夫能保证更多吗?”
“不能。”
“好极了。”温尼斯的语气变得更加蛮横,“我想,这个问题可以算解决了。”他不等国王回答,又说:“你走吧,我等会儿再下去。列普德,还有一件事。”
年轻的国王刚走到门槛,又回过头来。
温尼斯面露微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孩子,你打巨鸟的时候要小心。自从你父亲不幸意外身亡,有些时候,我对你的安危有很奇怪的预感。针枪射出的针弹在空中乱飞时,混乱之中,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要多加小心。有关基地的问题,你会照我说的去做,对吧?”
列普德睁大眼睛,却避开叔父的视线。“对……当然。”
“很好!”他面无表情地瞪着侄子的背影,然后走回自己的书桌。
而列普德离开时,内心却充满忧虑与恐惧。攻击基地、取得温尼斯所说的力量,或许的确是最好的策略。但是他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当战争结束,自己的王权巩固之后,温尼斯与他那两个高傲的儿子就会等着继承王位。
但他是国王,国王能下令处死任何子民。
即使叔父或堂兄也不例外。
4
除了瑟麦克本人,路易斯・玻特是反对阵营中最活跃的一员。他一直积极地召集异议分子,进而促成如今声势浩大的“行动党”。但他并未参加大约半年前去拜见塞佛・哈定的代表团。这并不表示他的努力未被认可,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不能参加是因为另有重要任务,当时他正在安纳克里昂的首都世界。
那次他是以私人身份去的。他没有拜会任何达官贵人,也没有其他什么大动作。他只是去观察那个忙碌世界的各个幽暗角落,并且透过各种管道刺探情报。
他回到端点星时已是冬季,那个短暂的白昼始于乌云而终于瑞雪。玻特是在傍晚抵达的,不到一小时后,他已经坐在瑟麦克家中的八角桌旁。
薄暮中厚厚的积雪,像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令气氛相当凝重。玻特却没有委婉的开场白,一开口就开门见山。
“恐怕,”他说,“我们目前的处境,套用夸张的说法,就是‘徒劳一场空’。”
“你真的这么想吗?”瑟麦克沮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