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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能干什么?”她苦涩地问。

“我可以把你变成鬣狗,不洁的食人者,只能在黑暗中潜行。我可以让你的肚子填满荆棘,这样你的每个动作都会充满痛苦。我可以——”

“你只是个人。”她疲倦地说,“你已经做了最糟糕的事。”

“我不想再听了。”我说,“我命令你把你母亲送来的食物吃了,把水喝了,你今天下午要到我的博玛来。”

我走出屋子,让卡玛莉的母亲给她送去香蕉泥和水,然后去了老本尼马的沙姆巴。水牛践踏了他的田地,毁坏了他的庄稼,我宰了一只山羊,消除了降临在他的土地上的萨胡。

之后,我在柯因纳格的博玛停了一下,他请我喝新酿的彭贝,抱怨他刚娶的老婆吉波和他的二老婆舒米联合起来对付大老婆瓦布。

“你可以把她休掉,让她回娘家的沙姆巴去吧?”我建议道。

“她花了我二十头牛和五只山羊呢!”他抱怨道,“她家会把它们退回来吗?”

“不会。”

“那我就不会休掉她。”

“随你便。”我耸耸肩。

“而且,她很有力气,也很漂亮。”他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她能别再和瓦布吵架。”

“她们吵些什么?”

“谁去打水,谁给我补衣服,谁来修我的小屋的茅草屋顶。”他停了一下,“她们就连我晚上该去谁的小屋都要吵,就好像这事的决定权不在我自己一样。”

“她们对观点也会吵吗?”我问道。

“观点?”他茫然地重复道。

“比如书里的那些观点。”

他笑了,“她们是女人,柯里巴。她们要观点做什么?”他想了一下,“话说回来,咱们当中有谁需要观点啊?”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是好奇。”

“你看起来有点心烦。”他说。

“肯定是彭贝闹的。”我说,“我年纪不小了,这酒可能劲儿太大了。”

“那是因为瓦布教吉波怎么酿酒的时候她没好好听。我的确应该休掉她——”他看了看吉波,她年轻体壮,正背着一捆柴火,“但她这么年轻漂亮。”他的目光突然越过他的新老婆,看向村子,“啊!”他说,“老西博基终于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他指向一缕轻烟,“他们在烧他的小屋。”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不是西博基的小屋。”我说,“他的博玛更靠西边。”

“还有谁又老又弱,死期临近了?”柯因纳格问道。

我突然知道了,而且很确定,就像我确定恩迦坐在圣山顶的宝座上一样,卡玛莉死了。

我尽可能快地向恩乔罗的沙姆巴走去。我抵达时,卡玛莉的母亲、姐姐和奶奶已经在哭号着亡灵之歌,泪水从她们的脸颊上流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向恩乔罗,问道。

“你为什么要问?不是你毁掉了她吗?”他苦涩地答道。

“我没有毁掉她。”我说。

“你不是今天早上刚刚威胁过要给她施萨胡吗?”他继续说道,“你这么做了。现在她死了,我只剩一个能带来彩礼的女儿了,还得烧掉卡玛莉的小屋。”

“别管什么彩礼和小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你就会知道被蒙杜木古施诅咒是什么样了!”我怒斥道。

“她在自己的小屋里用水牛皮上吊了。”

隔壁沙姆巴的五个女人来了,也开始唱起哀歌。

“她在自己的小屋里上吊了?”我重复道。

他点点头,“她至少可以找棵树上吊啊,这样她的小屋就不会变得不洁,我也不用烧掉它了。”

“安静!”我说着,想要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是个乖女儿。”他说,“你为什么要诅咒她,柯里巴?”

“我没有给她施萨胡。”我说着,心理琢磨着这是不是真话,“我只想拯救她。”

“有谁的药能灵过你的呢?”他敬畏地说。

“她违反了恩迦的法律。”我答道。

“现在恩迦复仇了!”恩乔罗恐惧地呻吟着,“他接下来要干掉我们家的谁?”

“没了。”我说,“只有卡玛莉违反了法律。”

“我是个穷人,”恩乔罗谨慎地说,“现在更穷了。我要付多少钱,才能请你让恩迦怀有同情和宽恕之心,收下卡玛莉的灵魂?”

“不管你付不付钱,我都会这么做的。”我答道。

“你不收我的钱?”他问道。

“不收。”

“谢谢,柯里巴!”他激动地说。

我站在那里,看着燃烧的小屋,努力不去想屋里小女孩的身体正在灼烧的样子。

“柯里巴?”经过一阵长久的寂静,恩乔罗叫道。

“还有什么事?”我恼火地问。

“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那块水牛皮。它带有你的萨胡的印记,我们不敢烧掉它。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恩迦的印记,不是你的,我就更怕触碰它了。你能把它带走吗?”

“什么印记?”我说,“你在说什么?”

他抓住我的胳膊,领着我绕到燃烧的小屋正面。那里的地上,离门大概十步的距离,放着卡玛莉用来上吊的那块水牛皮,上面刻着我三天前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种奇怪符号。

我伸手捡起那块皮子,转向恩乔罗,“如果你的沙姆巴真的受到了诅咒,”我说,“我会把恩迦的印记拿走,清除它,带走它。”

“谢谢,柯里巴!”他说着,看起来明显放心了。

“我必须走了,去准备施法。”我突然说道,开始踏上回到我自己的博玛的漫长路途。到家时,我把那块水牛皮拿进了小屋。

“电脑,”我说,“启动。”

“已启动。”

我把那块皮子拿到它的扫描镜头前。

“你能识别这种语言吗?”我问道。

镜头亮了一下。

“是的,柯里巴。这是卡玛莉语。”

“它的意思是什么?”

“是两句诗:

“我知道笼中的鸟儿为何死去——

“因为,和它一样,我已触碰过天空。”

下午,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到恩乔罗的沙姆巴,女人们当晚和第二天整天都唱着哀歌,但没过多久,卡玛莉就被遗忘了,因为生活还要继续,而她说到底只是个基库尤小女孩。

自那天起,每当发现翅膀折断的鸟儿,我都会努力尝试治愈它。但它们总会死掉。我便把它们埋葬在曾是卡玛莉小屋的土堆旁。

每当我葬鸟的时候,我就会发现自己又想起了她,这时,我便会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用照料牲口,照管庄稼,像平常人一样想些琐事;而不是蒙杜木古,必须背负由自己的智慧所带来的后果。

  1. 提普·提普(Tippu Tip,1837-1905),19世纪最臭名昭著的奴隶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