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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出两张五元,两张两元,又从三个衣袋里找到了足够多的零钱。

“哎,赊账也行。”

“不用了,我可以去提款机取。”突然,他心血来潮地说,“我请你吃早餐吧?”

她听了哈哈大笑:“亲爱的,你要的不是早餐,而是睡眠。喂赫曼喝点水,吃片生菜,然后就去睡吧。”

“它叫赫曼?”

“男的都叫赫曼,女的都叫赫敏。你多久没睡了?”

“今早刚打了个盹儿。真不要吗,一起早餐?”

“我男朋友在烤饼呢,要是让他知道我和在MIT上班还养乌龟的人吃饭,会跟我分手的。我可舍不得那些烤饼呀。”

“哦,那好吧,谢谢。”

他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沿途打开盒子,和里面的海龟四目相对。星期天早晨,去哪儿搞生菜啊?

他去自动取款机取了钱,然后又在一家便利店的冰柜里找了块昨天上柜的意大利三明治。他撕下已经蔫了的生菜喂给赫曼,然后在剩下的三明治上挤了点芥末,在地铁站吃掉半个,剩下的半个重新包好,搁在垃圾箱的边缘。某个货真价实的流浪汉会发现它,并感谢自己的幸运星,但等他拆开包装大快朵颐……芥……芥末呀。

地铁“咔哒咔哒”地开着,吵得他没法思考。不过,在步行到家的那段路上倒是理出了些头绪。

实验的步骤一定不能乱。本轮实验将持续三天,下一轮大概一个月,下下轮一年,然后是十五年。要是世人能等这么久就好了,那样他就能顺便出个名,再拿个终身教职。

时间只够再实验三次,最好有足够的说服力。

有一件事需要在实验里检验一下,那就是这机器能带多少东西上路。先前放硬币只是为了好玩,这次得放一台摄像机、一块表、一只海龟,有了这几样才能得到实际的数据。

他准备把海龟放入金属容器,然后摆在上次放硬币的位置。容器要挑大的,比如他桌上的杂物罐,还得用导线把它接到机器上,再往里面放点重物。

他是这么想的:既然金属质地的硬币被运到了未来而木质的基座没有,那就说明这机器能带走导电物体。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硬币位于机器上方,而基座位于下方。因此,要找出原因,就得在机器顶部放些不能导电的物体。

到家时他发现门上贴了张便条,他心头一热,希望是卡拉留的,但那不过是房东提醒他铲掉门前过道上的积雪。

赫曼已经缩进了壳里,这个举动不难理解:从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生活就在宠物店的橱窗后面。突然被扔进硬纸盒子监狱、塞进背包、坐了半天地铁,又跟着人类的脚步摇晃了一阵,外面还透进刺骨的冷气,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不亚于被外星人绑架。

相比之下,时间旅行倒不算什么了。

马特把海龟放进一只大碗里,又用罐头盖盛了点水,和蔫了的生菜叶一起放了进去,然后把碗放到台灯下面,好让它暖和暖和。

接着他又走进厨房摸索了一阵,找了个金属烤盘当作赫曼的座驾。盘子有点粘糊糊的,他放水洗了洗,为了赫曼,也为了后代:也许这东西有一天会进MIT博物馆呢。

烤盘上要覆锡纸吗?那样就成法拉第笼了——也就是包裹着完整空间的导体。但前几次都用不着那样,放在和机器相连的金属上的东西应该都能送出去。

好了,机器上放着烤盘,烤盘上放着个罐头盖子,盖子里盛着水,边上还有五粒“爬行宝宝餐”牌的龟饲料。他拆开了廉价手机的罩板包装,见机身上写着“待机一百小时,可用于监控”——也可用于偷窥,或者用来得诺贝尔奖。他打开摄像头开始拍摄,把赫曼放在烤盘边上,然后摆好手表,侧面朝下,确保金属对接;接着又放了段铅笔作为实验中的非导体——还是不要,铅笔看起来太刻意了。他在万宝抽屉里找了颗白色象棋子,是个“卒”。

固定垃圾桶的时候遇到了点小问题。如果是在实验室,那么用鳄鱼夹就行了,但在家里就得自由发挥了。他用的是一根计算机电源线和大量胶带,万用表显示回路连通。那么重物呢?一加仑的塑料水壶,装满水——他想看看会蒸发多少。

赫曼正弯着脖子在盖子里喝水。马特等它喝完,然后把它移到新的居所。

行动时间到。他把廉价手机的摄像头设置到“锁定”状态,让它对着收音机上的电子钟。接着又设置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准备在按下按钮的同时给自己照张相。

“这是第六轮实验,”他对摄像头说,“我们预计它会消失大约三天八小时。”

“我们”应该就是指他自己和赫曼。

正午时分,他按下重启键。机器利落地消失了。“咔塔”一声,白色卒子掉到木质基座上,弹开了。

其余的全都不见了,包括沉重的垃圾箱。

他走进厨房,一声不吭地开了罐啤酒,他知道,后代们正在聆听。


  1. 校准仪的功能就是在单位时间内产生一个参照光子,单位时间指的是“时间子”,即光线通过长度为电子半径的距离所需的时间,这是它唯一的功能。除此之外,这种机器没有其他功能,更不可能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