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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找到和这个一样的就再来。”
“我会来的。”——还是先看看这点钱能在波士顿买点什么吧。
走到波特广场时他必须做出决定:要么沿着麻省大道拐弯,要么接着直走,进入一个从前的不良街区。有自行车的话,从这里骑十分钟就能到学院。他可从来没步行走过这段路,比起沿着麻省大道穿过哈佛广场,走直线大概可以省下一半路程。
这么扛着背包又提着工具箱,他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而且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前方的街区也没那么阴森了。
再说他还带着把枪呢,尽管一想到拔枪射人,他还是打了个哆嗦。他只在12岁那年和一个损友打过气枪,而且从来就没命中过目标。
不过他其实也并不打算开枪,但有了枪,就有了一件强大的威慑武器——除非对手也有一把。尽管摩斯说,他连一把手枪都没见过,但“别人也可能有枪”的念头还是显得强劲而骇人。马特想到这就觉得心里一沉,但脚下照样迈着大步,走进了破烂的街区。
一旦到里面,就发现这地方并不比外面更显破败。这里没有街头小贩,行人也较少。他突然意识到一路上都没见过宠物,现在是下午时间,本该有汪汪叫的狗和懒懒地晒着太阳的猫。大概是现在养宠物太奢侈了,没人负担得起吧。
街上不时有自行车“喀啦喀啦”地驶过,居然还有骡车。当然了,这些骡子也可能不是纯天然的,就像那些生物工程培养出来的反常基督鱼一样。这里的文明看来是个高低技术的混合体,他得让眼睛和头脑保持开放才行。
看到茵曼广场时,他松了口气。广场上放了好多小贩的桌子,一小群人正在那里转悠。有张桌子上放满了书,但全都是圣经、赞美诗集和小册子。他买了一小本《新约》,书页被翻得很旧,经文下面划满了线,售价9美元。买下它是为了当作掩护,也是为了研究一下。现在开始学习关于基督的知识是个明智的选择。
广场上开着一家茶坊,他走了进去,这样可以更好地观察外面的人群。菜单上的茶大多是草茶,大概都是自家种的或就近摘的。一杯“中国茶”卖20块,和“纯味卡非”一样价钱。他选了一杯绿薄荷茶。
这么说进口货价钱很高,大型港口附近也不例外。他突然想到,迄今为止,还没有听见或看见过一架飞机。现在是午后三点,天空是一片浑然的湛蓝。而以前的波士顿,哪天不是罩着一层薄雾?
集市上没人穿着看上去新一点的衣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为了去集市特意打扮,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新衣服可穿,要不就是新衣服只能在特殊场合穿。女人的装扮大多保守,和露丝差不多。倒是有几个20岁不到的少女穿着牛仔或短衬衣,挑逗得惊人。这可能是文化上的原因吧:16岁还算是孩子,不可能成为欲念的对象。
那几个女孩子走过的时候,周围的男人并没有盯着她们看。谨慎起见,还是随大流吧。
距目的地还有一里路,马特打算赶在办公室关闭前几小时到达。于是他只喝了一杯就扛起背包继续赶路。走了几步,前面的一块牌子将他拦住了。
牌子上刷着“麻省神理学院向前一英里”,字的下面是MIT的圆形校徽。“神理学”是什么?在他的时代存在吗?他得上网搜索一下。
“要帮忙吗,先生?”说话的是个美少女。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牌子前面凝视,看上去大概像迷路的样子。
“呃……神理学是什么?”
“是一门科学,”少女小心翼翼地强调着“科学”二字,“是关于上帝的科学。你是来朝圣的吗?”
“不,不是,我只是个旅客。”
少女张嘴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那么,祝你旅途愉快。上帝与你同在。”
接着她就一蹦一跳地走开,跑着步去追赶其他姑娘了。
关于上帝的科学?刚才买的书真得好好研究研究。
但他更需要的是一本历史书。他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某件大事。是多久之前发生的呢?是一个突发事件,比如一场劫难,还是缓慢的演变呢?
麻省神理学院?里面的人都在干吗呢?他在那里是绝对无法适应的吧。马修·富勒,无神论教授,专门研究古怪好玩的神理学。想想都觉得可乐。
或许,科学和工程还是有人研究的,但出于某种社会方面的原因(比如这个什么“第二次降临”),研究得往宗教的方向靠拢。
走着走着,身边很快出现了一栋栋高楼。在他的时代,这些都是和学院有关,但多少都保持独立的研究机构。像马尔什教授这样的人物会在两头奔波:每周在MIT上几天课,其余时间就在街那头的生物技术或联合化学实验室做做项目。MIT的合约禁止他们在校内从事某些特定工作,比如武器研究等,但是一出校门就没人管了。
可现在,这些往日里高耸骄傲的建筑全都成了廉价公寓,晾衣绳上的衣服迎风招展,孩子们在庄严的院子里嬉戏玩耍。一度繁花似锦、修剪精致的园林,现在都成了逼仄的菜地。
话说回来,能把蔬菜种在户外而不用担心被偷,这说明社会秩序相当令人放心,也没人挨饿。
他完全看不出MIT的行政部门现在在哪里。1号楼有充足的自然光,如果现在已经没有电力照明,行政部门也许就还在哪里。他在校园里调了个头,朝“无限长廊”走去。
“无限长廊”两边的楼房最早可以追溯到1916年。到了20世纪中叶,这些建筑风格一致的楼房通过近四分之一公里的走廊连成了一体——虽然算不上“无限”,但也得花点时间才能走完。走廊是笔直的一条,学生们每年都有两次机会打开走廊两头的大门,让落日投下一条850英尺的光带,使平日里昏暗的走廊瞬间焕发光明。
现在的学生或许还在这么干,不过说不定还要以处女献祭。在他那个年代,学生中间流传着一个笑话,说这是在MIT唯一干不了的事,因为缺乏原材料。但就神理学对待性的态度来看,现在情况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校园里此刻并不拥挤,但现在是八月,就算在他的时代,这时候也没多少人。从前的教室都装着独立的空调,目的是节约电费,因此气温一过90度,走廊和那些没人的房间就会变成烤炉。现在的情形也差不多。他沿着台阶走到了无限长廊的入口,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热浪。
长廊的这一头光线昏暗,空气滞塞,两侧的办公室都关着门。远处的光线比较充足,因为那里的教室都安了朝向走廊的窗户,上面的穹顶也透下光。走廊里原本涂着绿色的油漆,现在已经泛黄;木制的摆设看起来有几世纪那么旧,破损处修复得相当业余;破碎的窗户上补着四方形胶合板,看起来也不怎么新了。穿行其间,他不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