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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看见了远处的一块标牌,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老校区最东面的入口,那牌子原来是个欢迎的标志,还附了张地图。

现在,欢迎词和地图都还在,只是校内开设的科系都变了:蒙恩传教系、撒旦研究系、刺血为盟系——刺血为盟系是什么?能开几门课?最后他找到了自然哲学和形而上学系,地点在7号楼,是以前的力学和数学研究院的一部分,离他的办公室不远。看来他最好现在就过去看看。

格林楼的墙壁一度是研究者的灵感之源,墙上展示着以物理学为主的科学史,还有旧实验的复制,都配了旧照片。眼前的7号楼墙壁同样能给人启发:上面挂满了耶稣和其他圣人威严的画像,没有凌乱的告示牌,没有一叠叠交还的论文,办公室的门上也没粘卡通画或挑衅的文章;而在从前,这些可都是教授的个性宣言。

或许,神理学并不鼓励个性。他想到了霍嘉提神父对玛莎那副不耐烦的神情。

马特走进了一间空旷的教室,在教师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努力按捺着心中涌起的无助和恐慌。他还没有陷在这儿,他知道,自己最终能找到回去的路,至少能回到2058年,回到朗翰-克鲁斯事务所的办公室。

但在找到那条秘道之前,他可能还得前往更加遥远的未来,或许现在就该按下按钮,以免和这些宗教狂起摩擦。但谁都不能保证2094年后的未来会比现在更安全、更理智。

MIT本该是个舒适、熟悉的场所。他在教室里度过了大半个人生,多年来也一直努力留在教室,他喜欢和年轻人共处,一起追求知识。这地方的气味还和以前一样,感觉也差不多,只是身后的墙上挂的应该是个时钟,而不是露出慈祥微笑的耶稣画像。

他曾经盯着那个挂钟看过很久,祈祷时间能快点过去,而现在的孩子们或许每天都会对着画像祈祷。

他看了眼手表。剩下的时间不够往马革辛街那儿走个来回,但他也可能不用走路,他在1号楼对面见过待命的马车,那里原本是个出租车候车点。

他去办公室取了黑包,下楼时正好有四辆马车停在那里,于是他招呼了最前面的那辆。车夫的收费是单程8美元,而且价钱可以商量,最后敲定13美元走个来回。

太阳下面热得叫人透不过气,但车顶上支了块皮篷子,车的速度也颇快,一路扬起凉爽的微风。马儿才跑了十分钟就轻松到站,在马特的时代,驾车爬行一阵,再等上几个红灯,也得花上这么多时间。

女房东不在家,保险箱里的东西也没人动过。于是他把东西统统装进了黑包,2点30分就回到了办公室。

然后,他一边等着玛莎,一边翻看那本《形而上学和自然世界》。书中满是圣经的引文,但对牛顿力学和基础电磁学的概括还是不错的,不过读者要懂得基础微积分和三角才能领会。太阳和恒星发光的原因也解释得相当巧妙——两者都归结为重力压缩产生的热量和不断掉入的陨石。这个理论将太阳的年龄限定为6000年,且即将燃尽,而那一天当然就是审判日。

下课铃响起的刹那,玛莎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教授,我们现在去找你的宿舍好吗?”

“当然好。”马特站起来挎上了背包。

玛莎伸手说:“我帮你拿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拿。”左轮枪的重量还是相当明显的,不能暴露。

“可我是你的助教啊!”她简直都在哀号了。

“听着玛莎,不久前我自己都还是助教呢——”

“啊?你们那会儿连男人都当助教?”

“当然喽,大概男女各半吧。”

玛莎摇晃着脑袋,张大了嘴:“可是……可是,你都干些什么呢?”

“帮我的教授干活呀,主要是数学和电学方面的——就是操作电机,另外我还要出测试题、批改论文。”

“那些我都干不了,也不是我该干的,那都是学者的工作。”

“那么助教的工作是什么呢?”

“就是帮助你从事教育。”她解释道。

“嗯,好吧。但包还是由我自己拿吧。”

玛莎摇着头说:“可那样你就像是个学者,不像教授了。”

“就让我自己拿吧,玛莎”

玛莎瘪着嘴说:“要是给霍嘉提神父看见,你会告诉他是你自己想拿的吗?”

“当然。”

他跟着她走下楼梯,穿过了方院,这条路他在午饭后也走过,但现在他们走得更远,一直走过了食堂,进了教授住宅区。教授区和外界的区别很明显:住宅面积较小,都是独立小屋;屋子前面没有发黄的草地,只有仔细整理过的砂石和奢华的盆栽植物。

“你住21号。”21号的大门两边种着灌木,灌木上长着天鹅绒般的紫色花朵。玛莎打开门锁,然后把钥匙递给了马特。

里面是个单人间,有股桔子皮的怪味,大概是某种清洁液吧。他在心里估摸着最近的桔子树所在的位置——桔子得通过绵延千里的州际贸易线才能运到此地。

房间看起来很舒服,一张大床,一把曲木摇椅,一张书桌,桌边还有张安了坐垫的办公椅。书桌上有一方墨水池,一枚插着两支钢笔头的土豆——就权当它是这个时代的文字处理机吧。

玛莎递给他一张折起的纸:“教授,这是我的课程表。我一天上两次信念强化,一周上三次异端信仰导读。如果你在我上课的时候有事,就到外面按院子里的铃。另外一个助教会去找我的。”

马特看了看课程,又看了看表。再过二十分钟,这姑娘就要去上信念强化课了。“嗯,你去吧,我在这儿收拾一下。然后是什么活动?晚餐?”

“晚餐六点开始,我会带你去的。”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马特在房里四处翻看了一下。床底下有把带盖的便壶,真够方便的。墙上有个小壁橱,里面放着几叠床单和毯子、一个盛蜡烛的木匣子,还有一只装着火柴的红色金属盒。火柴都是手工制作的,可能不那么保险。碗柜里放着一块面包,少许硬奶酪,几个装着清水和葡萄酒的瓶子。

墙上有扇窗户,装着薄纱窗帘。屋顶上还有扇天窗,这样他就能在特定时段读书,而不用浪费火烛了。

门边有口用螺栓固定在墙上的保险箱,还有把挂锁,能用大门的钥匙打开。他把黑包里的东西全放了进去。接下来,他举起色情笔记本对着窗户,但天色不够亮,没能激活。这玩意是件自慰辅助工具,如果跑到光天化日之下使用,发挥作用的后果真无法想象。

屋里还有个书架,放着一本圣经、一本祷词,还有个盛水的玻璃瓶和一个玻璃杯。他倒了杯水,心里巴望着能来杯咖啡,但随即意识到颅底的钝痛是咖啡因的戒断反应。他强忍住回到茵曼广场花二十大洋买杯“纯味卡非”的强烈冲动,还是把钱花在阿斯匹林上,学着戒掉咖啡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