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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会有人找到这架飞机。他想到玛斯的轨道侦察系统,怀疑他命令飞机运行的潜行规避程序到底能有多少用处。他可以把喷气机当破烂卖给鲁迪,但鲁迪恐怕不想被卷进来。就此而言,只是带着米切尔的女儿在农场现身,鲁迪就会被彻底拖进漩涡。可是,为了他现在最需要的那些东西,除此之外他无处可去。

他们要步行四小时,走的是他隐约记得的林间小径和杂草丛生而蜿蜒崎岖的两车道柏油路。在他眼中,树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随即想起自从上次回来,它们又生长了多少年。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两人就会经过一个曾经架起电话线的木杆断桩,它们如今埋在悬钩子和金银花的草丛里,而电话线早就被扯下来提炼燃料了。蜜蜂绕着路边的野花嗡嗡飞舞。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食物吗?”女孩问,白色运动鞋的鞋跟拖着擦过久经风霜的柏油路面。

“当然,”特纳说,“要多少有多少。”

“我现在最想要的是水。”她从晒黑的面颊上撩起一缕棕色散发。特纳注意到她越走越瘸,每次放下右脚就要皱一下眉头。

“你的腿怎么了?”

“脚踝。不太对劲。好像从超轻型飞机跳下来的时候扭了。”她做个鬼脸,继续先前走。

“咱们可以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去那儿,随便哪儿都行。”

“休息一下。”他抓住她的手,领着她走到路边。她咬牙皱眉,但还是在他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伸直右腿。

“好大一支枪,”她说。这会儿热起来了,风雪衣只能脱掉。他光着上身系好枪套,外面穿着没有袖子的工装衬衫,下摆挂在裤子外面飘荡。“枪管底下为什么是那个样子,像眼镜蛇的脑袋?”

“那是夜间战斗用的瞄准装置。”他俯身检查她的脚腕。脚腕明显肿了起来。

“真不知道你还打算这么凑合着走多久。”他说。

“你经常在夜间作战吗?枪战?”

“不。”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抬头看着他。“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尤其是最近。我在等你父亲。他想换个公司,为其他人工作。他未来的老板雇佣我和另外几个人,帮他结束他的旧劳动合同。”

“但那份合同不可能结束,”她说,“法律不允许。”

“是啊。”打开绳结,解开鞋带,“所以不能靠法律。”

“哦,懂了。所以你就是吃这碗饭的?”

“对。”脱掉运动鞋,她没穿袜子,脚腕肿得很厉害,“扭伤了。”

“另外那些人呢?废墟那儿还有你的同伴?有人开枪,还发射照明弹……”

“天晓得开枪的是谁,”他说,“但照明弹肯定不是我们的。可能是玛斯的安全部队,跟着你追到那儿。你认为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发现?”

“克里斯怎么说我就是怎么做的,”她说,“克里斯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知道,看来剩下这段路我只能背着你了。”

“但你的那些朋友呢?”

“什么朋友?”

“在亚利桑那的那些朋友。”

“哦,对,”他用手背擦掉额头的汗水,“难说。不清楚。”

我看见了白亮的天空,能量的火焰,比太阳还要耀眼。但飞机说没有电磁风暴……

两人再次上路,十五分钟后,第一条鲁迪的增强猎犬发现了他们。安琪趴在特纳背上,胳膊搂着他的肩膀,瘦巴巴的大腿夹在他胳膊底下,他的手指在胸骨前握拳锁紧。她闻起来像个城郊孩子,散发着一丝肥皂或洗发水的草药香味。想到这个,他琢磨着自己在她鼻子里是什么味道。鲁迪那儿可以冲澡——

“该死,那是什么?”她在他背上挺直身体,指给他看。

一条瘦削的灰色猎犬在道路转弯的黏土护堤上注视着他们,细长的脑袋上套着遍布传感器的黑色面罩。猎犬吐着舌头喘息,慢慢地左右转动头部。

“没事,”特纳说,“看门狗。我朋友的。”

屋子也长大了,增建了侧厅和车间,但鲁迪始终没有粉刷油漆剥落的旧墙板。和特纳在的时候不同,鲁迪加装了四四方方的铁网围栏,保护他收藏的汽车。不过等他们走到门口,铁门已经打开,上午的灿烂阳光和铁锈遮住了铰链。特纳知道真正的防护手段不在这儿。四条增强猎犬跟着他艰难地走上砾石车道,安琪的脑袋趴在他肩膀上,胳膊紧紧地抱住他。

鲁迪等在前门廊上,他身穿白色旧短裤和海军蓝T恤,唯一的口袋里插着至少九支各种各样的笔。他看着他们,举起一罐绿色的荷兰啤酒表示欢迎。一个金发女人在他背后从厨房走出来,她拿着铬合金刮铲,剪得很短的头发向后梳,让特纳想起保坂手术舱里的韩国医生,想到燃烧的手术舱,想到韦伯,想到白亮的天空……他站在鲁迪的砾石车道上,身体微微晃动,分开两腿支撑背上的姑娘,汗水顺着赤裸的胸膛流淌,身上沾着亚利桑那废弃购物中心的灰尘,他望着鲁迪和金发女人。

“给你准备了早餐,”鲁迪说,“在那条狗的传感屏幕上看见你,我们估计你肯定饿了。”他特地不在语气里添加任何感情。

女孩轻轻呻吟。

“太好了,”特纳说,“她扭了脚腕,鲁迪,咱们得给她看看。另外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要我说,她配你似乎太年轻了。”鲁迪灌了一大口啤酒。

“闭嘴吧,鲁迪,”他身旁的女人说,“没看见她受伤了吗?快带她进来。”她对特纳说,转身走进了通向厨房的门。

“你看上去不一样了,”鲁迪凝视着他,特纳发现他喝醉了,“人还是这个人,但不一样了。”

“好久不见。”特纳说,盯着木头台阶。

“你做了整容手术怎么的?”

“重建手术。医生按记录重建了一次。”他爬上台阶,每走一步后腰就是一阵刺痛。

“好手艺,”鲁迪说,“我几乎没注意到。”他打了个嗝。他比特纳矮,已经发胖,但两人的头发是相同的棕色,五官也很像。

两人对视,特纳在台阶上站住了。“你还什么都做点儿是吧?我要扫描一下这孩子。还要你帮另外几个忙。”

“行,”他哥哥说,“咱们尽力而为。昨晚听见了些响动,有点像音爆。和你有关系吗?”

“有。松鼠树林里有架喷气机,但肉眼很难发现。”

鲁迪叹了口气,“老天……唉,带她进来吧……”

鲁迪在屋子里住了这些年,特纳也许会记得的东西已经没几样了,他内心深处隐约有些高兴。他看着金发女人用钢碗打鸡蛋——深黄色的蛋黄,草鸡蛋;鲁迪自己养鸡。“我叫莎莉。”她用叉子搅拌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