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第2/3页)

现在船正靠在港口处补给淡水。

李文忠先看看朱文正,又看看满脸担忧的陈英,然后推了陈英一下:“跟上。”

陈英犹豫:“标儿不让我们跟……你们呢?就我?”

朱文正抱着双臂道:“虽然我俩才和他有血缘关系,但只有你陪着他的时间最多,你比我们都更了解标儿。再说了,长大后你离开他的时间也最长,标儿就算说想自己静一静,也会愿意和你聊天。”

陈英:“……”惊讶!

李文忠煽风点火:“文正,阿英这个眼神一定在惊讶,你居然有脑子。”

朱文正一点不生气,还理直气壮:“我一直有脑子,只是懒得用!”

李文忠和陈英同时沉默。

兄弟,其实你可以不需要用这么自豪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李文忠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推了陈英一下:“快点去,难得你真的要留标儿一个人烦恼吗?”

陈英抿了一下嘴,小跑着跟上朱标。

看陈英离开后,朱文正这才露出不满的神情。

李文忠把着朱文正的肩膀笑道:“你该不会是嫉妒阿英和标儿吧?”

朱文正冷哼了一声:“他只是占了年龄的便宜。”

毕竟他比标儿大十九岁。这个年龄,放在平常人家中,都差辈分了。

李文忠戏谑道:“我觉得这个年龄无关。”就朱文正这个性格,阿英比他成熟多了。

朱文正瞥了李文忠一眼:“我觉得你在骂我。”

李文忠立刻直起身体摊手:“别胡说,我没有。”实话实说怎么能叫骂人呢?

朱文正再次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文忠也沉默了半晌,才道:“他们明面上是骂常葳,实际上是骂义母,你知道吧?”

“呵。”朱文正冷笑了一声,手摸了一下腰间挎着的长刀,刀鞘晃悠,发出“哐当”的声音。

两人继续沉默,只将视线投向朱标和陈英离开的方向。

朱标走得不快,陈英很快就追上了朱标。

朱标扭头:“说了让你别来。”

朱标嘴上说得硬气,脚步立刻放缓。

陈英笑了笑,将手中暖炉塞给朱标。

现在已经是初冬,朱标向来养生,早已经穿得毛茸茸。

毛茸茸的朱标抱住暖炉,疑惑道:“英哥,你从哪找的暖炉?”

陈英道:“从船舱里拿的,刚忘记给你了。”

朱标哭笑不得:“这还能忘记?”

朱标抱紧了暖炉,垂着头道:“英哥,我有点害怕。”

陈英帮朱标把大氅拢紧了些,没说话,静静听朱标倾诉。

“我要是还只是当个大臣,只管着一省一地,一方百姓,我还能撑得住。整个大明,我真的可以吗?”朱标垂头丧气,“爹当了皇帝,别人还敢继续指桑骂槐给爹泼污水……这次两广大案,多少老兄弟背叛了他?”

“我将来也会继续遇到家人被泼污水,也会遇到认识的、看重的人背叛。”

“比如我那些学生们,将来肯定不可能各个都秉承本心,经得住诱惑……”

朱标垂着脑袋,絮絮叨叨,满口抱怨,嘴里全是消极退缩之语。

陈英护着低着头不看路的朱标,免得他摔跟头,安静地听朱标发泄消极情绪。

他没有劝解。

因为他知道,标儿从小就喜欢凡事往消极的想,但嘴上说说后,行动比谁都积极,精神比谁都坚韧。

当初标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担心家里太穷会“易子而食”,举着小胖爪子颤颤悠悠要把家里变成第一豪商——可怜他第一豪商的头衔因为“朱大帅”拖后腿,一直没拿到。

现在“陈家”变成了皇商,第一豪商便没意义了。这是标儿心中永远的遗憾。

“英哥!我这么为难,为什么你还在发笑!有什么好笑!”朱标抱着暖炉,气得炸毛。

陈英虚握着右手,放在嘴前遮住笑容:“没有没有,没什么好笑。”

朱标气鼓鼓:“那你为什么笑!”

陈英忍着笑道:“我想起你还这么大一点的时候……”

陈英比划了一下:“嘴里也老是说,累了,毁灭吧,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

朱标僵住。

“有吗?没有!”朱标撇过脸。

陈英道:“再多抱怨几句吧,我一直都在听。你想做什么也告诉我,我帮你做。”

“哦。”朱标小声嘀咕,陈英听不清他嘀咕的话。

就算听不清,陈英也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让朱标尽情倒情绪垃圾。

朱标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待船已经补给完毕后,正好抱怨完。

朱标一脸神清气爽,精神疲惫一扫而空:“我抱怨什么呢!再苦有常葳心里苦吗!常葳都还没抱怨!”

陈英道:“她可能想抱怨,但找不到可以抱怨的人,怕别人担心。”

朱标犹豫:“英哥的意思是,我应该去安慰安慰常葳?”

陈英哭笑不得:“这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你对我们都很贴心,怎么轮到自己的妻子,就变得这么笨拙。”

朱标为自己挽尊:“还不是妻子,好吧,我的错。”

陈英拍了拍朱标的肩膀,道:“快去!”

朱标把暖炉揣进怀里,道:“哦,那我去另一条船了。”

陈英看着朱标将暖炉揣进怀里,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怀里塞了东西,脑袋里浮现出很多年前他就疑惑的问题。

标儿的怀里,怎么这么能塞呢?

被陈英提醒后,朱标找到常葳。

常葳正在甲板上使劲挥舞长枪,银光阵阵,杀气腾腾。

朱标被常葳的煞气震慑住,脚步一顿。

常葳发现有人来,枪一收,回过头。

朱标这才发现,常葳舞枪的时候,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太子,你怎么来了?”常葳慌慌张张用袖子擦脸。

朱标从袖口摸出一方帕子替常葳擦脸:“说好的不准叫太子。”

“伯泽。”常葳低下头,小声哽咽。

朱标道:“我就说你怎么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原来自己躲在这偷偷哭。”

他很是懊悔。常葳表现得太坚强,他没有早一点发现。

想一想也应该知道,女子遇到这种造谣泼脏水的事,能有多坚强?

就是在贞操观念弱的现代社会,都有女性被网络上的谣言逼得丢掉工作、患上精神疾病、甚至结束生命。

如今仍旧是程朱理学最盛行的时代,就算常葳是女将军,接受的教育较为开明,她仍旧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子,逃脱不开这个时代的束缚。

听到那些言论,常葳如何不崩溃?

这些言论,本就是为了逼死她,逼死这个太平时代的女将军,逼死一个敢于与江浙士绅为敌、对衍圣公动手、揭开两广大案的狂妄女人。

他们瞧不起女人,所以被女人“侮辱”,他们就更觉难堪,因此对朱国瑞一家的仇恨,都不如常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