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绿卡人 第三十章(第2/6页)
那天晚上我醒着躺了很久很久,不记得的事困扰着我,可能犯下的错误让我感到恐惧。不用提愧疚感。那种愧疚持续很久,一年甚至更长。如果我能肯定记得,不管关还是没关,我想也不会内疚那么久。但是我想不起来。我关了门,还是没关?一次又一次我回想小狗的最后一个早上,但是,除了举起牛皮带喊“叼过来,拉格斯,叼过来!”之外什么都记不清了。
坐出租车去福尔斯的路上情况就是这样。首先我想告诉自己1963年11月底的确有场地震。这只是我错过的另一起事实之一——就像关于埃德温·沃克的暗杀袭击一样。正如我告诉阿尔·坦普尔顿的,我的专业是英语,不是历史。
这站不住脚。如果像这样的地震发生在我走下兔子洞之前生活的美国,我肯定会知道。还有更加严重的灾难——2004年的印度洋海啸夺去了超过二十万生命——但是七千对于美国来说是个巨大的数字,比9·11的遇难人数的两倍还多。
接下来我问自己我在达拉斯的行为可能如何影响了这位结实的女士声称的在洛杉矶发生的事件。我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蝴蝶效应,但是怎么可能如此迅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件事情之间没有明显的因果联系。
我脑子里还有个声音低声说,这是你造成的。你导致了拉格斯的死亡,要么是因为后院的门没关,要么是没有关严……这是你造成的。你和阿尔滔滔不绝地说拯救越南成千上万条生命,但是这是你对新的历史的第一个真实的贡献:洛杉矶的七千人命。
这根本不可能。即使是……
没有不利的方面,阿尔曾经说,一旦事情不顺利,你就收回一切。
跟擦去粉笔写的脏话一样容易——“先生?”司机说,“我们到了。”她转头好奇地看着我,“我们已经到这儿快三分钟了。现在逛街还太早。你确定要到这里吗?”
我只知道我必须到这里。我按表付费,大方地给了小费(毕竟,这是联邦调查局的钱),祝她开心,然后下车。
4
里斯本福尔斯跟之前一样发出恶臭,但是至少电力正常。交叉路口的闪光信号灯在西北风中摇曳闪烁。肯纳贝克果品公司一片漆黑,前窗还没有苹果、橘子和香蕉,但是很快就会摆上。绿色前线门上的标牌上写着“上午十点开门”。几辆汽车在美茵大街上行驶,少许行人急促前行,衣领竖起。街对面,沃伦波毛纺厂正满负荷运转。从我站着的地方就能听到织机发出的“沙——呼,沙——呼”的声音。然后我听到别的声音:有人在叫我,尽管不是叫我的两个名字。
“吉姆拉!嗨!吉姆拉!”
我转向毛纺厂,心想:他回来了。黄卡人起死回生,就像总统肯尼迪一样。
不过不是黄卡人。就像在汽车站接我的出租车司机不是1958年将我从里斯本福尔斯送去塔马拉克汽车旅馆的那一位一样。不过两位司机几乎一样,因为过去很和谐,街对面的家伙跟绿色前线问我要一美元因为今天要付双倍的家伙相似。他的黑外套更新,更干净……但几乎是同一件外套。
“吉姆拉!在这儿!”他示意我。风卷起他外套的衣襟。他左边的标牌在链子上摆动,就像闪光信号灯在电线上摆动一样。但是,我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管道维修,禁止穿越”。
五年了,我想,那条该死的管道还没有修好。
“吉姆拉!不要让我走过去抓住你!”
他可能会来,他自杀的前任一直追到了绿色前线。但是我很确定如果我瘸着迅速走过老路易斯顿路的话,这个新版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他可能会跟着我到红加白商店,阿尔买肉的地方,但是如果我能到泰特斯雪佛龙或者快乐白象的话,我就能转身对他张开手掌。他被困在兔子洞附近。否则的话,我会在达拉斯看到他。我对这一点很肯定,就像我知道引力会阻止人们漂浮到太空中一样。
好像是要确定这一点,他喊道:“吉姆拉,求你了!”我在他脸上看到的绝望跟风一样:微弱但很持久。
我左右张望,看到没车,便穿过街道,走到他站立的地方。接近他时,我看到了另外两处不同。
跟他的前任一样,他戴着毡帽,但是帽子干干净净,并不肮脏。跟他的前任一样,一张彩色卡片从软呢帽的帽圈上伸出来,像张过时的记者采访通行证。不过这一张不是黄色,不是橙色,也不是黑色。
是绿色的。
5
“感谢上帝。”他说。他双手捧起我的一只手,捏了捏。掌心的肉跟空气一样冰凉。我把手缩回来,动作轻柔。我没有感觉到他危险,只有一种微弱但是持久的绝望。尽管这本身可能很危险。可能像约翰·克莱顿划伤萨迪脸颊的刀锋一样尖利。
“你是谁?”我问,“你为什么叫我吉姆拉?
吉姆·拉杜离这里很远,先生。”
“我不知道吉姆·拉杜是谁,”绿卡人说,“我已经尽量远离你的丝弦——”
他停了下来。表情痛苦而扭曲。他抬起双手,手侧按住太阳穴,仿佛大脑即将爆裂。但是最吸引我注意的是插在帽圈上的卡片。颜色不完全确定,一会儿,旋转得令人眩晕,让我想起闲置了十五分钟的电脑屏保。绿色又旋转成淡黄色。之后,当他慢慢放下双手时,又回到绿色。但是可能不是我第一次留意时那么明亮的绿。
“我已经尽量远离你的丝弦,”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说道,“但是这并非完全可能。此外,现在有这么多丝弦。感谢你和你的厨师朋友,有这么多废物。”
“我根本不明白这一切。”我说,但这不完全真实。我至少知道这个人(还有他脑水肿的前任)的卡片。就像核电站工作人员戴的徽章。不过,除了测量辐射之外,这些卡片监测的是……什么呢?心智?绿色,你的弹子袋满了。黄色,你开始损失弹子。橙色,叫穿白大褂的人。当你的卡片发黑时……
绿卡人仔细打量着我。从街对面看,他不超过三十岁。从这里看,他看起来更接近四十五岁。只是,当你足够接近,看着他的眼睛时,他看起来未老先衰,而且大脑失常。
“你是某种守卫吗?你是不是守卫兔子洞?”
他笑了……或者想笑。“你的朋友这么称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上面没有标签。这可是我从未见过的事,无论是在这过去的国度还是在未来的国度。
“这是唯一一个兔子洞吗?”
他掏出打火机,用手捂住,防止风将火吹灭,然后把火焰凑到烟上。气味很香,像是大麻而不是香烟。但不是大麻。尽管他从没说过,我相信那东西具有药效。很可能跟我的古迪头痛粉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