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5章(第12/15页)
“尼克说。”拉尔夫清了清嗓子,显得有点尴尬。
“说下去。”
“他的纸条上说,很难从唇形上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她说,“别担心。”
她站起身走向大衣柜,衣柜的第二层架子上放着一只塑料罐子,浑浊的液体中漂着两副假牙,就像作药品展示一样。
她捞出来拿水冲洗干净。
“我又得受罪了。”阿巴盖尔妈妈痛苦地说,随手把假牙嵌进嘴里。
“我们接着谈,”她说,“你们俩是头,我们有些事需要理理头绪。”
“噢,”拉尔夫说,“我可不是头。我只不过是一个全职的工厂工人和一个兼职的农民。我这一辈子,种下的庄稼要比想出的点子多得多。尼克,我想尼克才是头儿。”
“对吗?”她看着尼克问道。
尼克简短地写着,他一边写拉尔夫就一边将内容大声地念了出来。
“来这儿的确是我的主意,但我不知道谁是头儿。”
“我们在这儿往南约90英里的地方碰见了琼和奥利维亚,”拉尔夫说,“是在前天,对不对,尼克?”
尼克点点头。
“我们那时已在到你这儿来的路上,妈妈。她们也在往北来;迪克也是;我们撞到了一块儿。”
“你们见到其他人了吗?”她问。
“没有,”尼克写道,“但我有一种感觉——拉尔夫也有——那就是还有一些人藏在暗处,观察着我们。我猜,他们是因为害怕,对所发生的这些事不敢确定。”
她点点头。
“迪克说在碰上我们的前一天,他听见南边有摩托车的声音。这证明附近还有其他人。我想是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他们觉得害怕才没出来。”
“你们为什么来这儿?”她那双挤在皱纹堆里的眼睛急切地盯着他们。
尼克写道,“我梦见你了。迪克·埃利斯说他也梦见过你。那个小女孩,吉娜在离我们到这儿很长时间之前就喊着‘老奶奶’。她描述了你这块地方,包括那个轮胎做的秋千。”
“多好的孩子,”阿巴盖尔妈妈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她看着拉尔夫,“你呢?”“也梦见过一两次,妈妈,”拉尔夫说,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梦见的大部分是关于……是关于另一个人。”
“什么人?”
尼克写了一行字,并打上圈,直接递给了她。没有眼镜,也没有她去年从赫明福德中心买回来的放大镜在手头上,她的视力看起近处的东西来不是很好用。但她能看清这张字条。字很大,就像上帝写在宫殿墙壁上的字一样。她看着不觉打了个冷战。又想起那天贴着地面蹭过马路的黄鼠狼,想起它们用针尖般的利齿在撕咬她的袋子。她想起一只血红的眼睛张着,隐蔽在黑暗中,看着,搜寻着,不仅仅在寻找一位老太太,而是在寻找一群男人和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
字条上的一行字是:黑衣人。
“有人告诉我,”她说着,叠起了那张纸条,展开,然后又叠上,一时间似乎忘了关节炎的疼痛,“有人告诉我我们要向西走。上帝在梦里这样告诉我。我不想听。我年纪大了,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在这一小块自己的上地上寿终正寝,120年来,它一直是咱们家的地产,我并不是像摩西被指定带着以色列的后代前往迦南那样,被指定非死在那儿不可。”
她顿了顿。另外两个人都借着油灯的光庄重地注视着她。窗外的雨还在下,缓慢而无终止。不再有雷声。上帝,她想,这些假牙让我的嘴直疼,我想取出它们然后上床睡觉。
“这场灾难降临的前两年我就开始作梦,我总是做梦,有些梦会成为现实。预言是上帝的礼物,每个人都会分享到一点儿。我的祖母曾称它为上帝的油灯或是上帝的光辉。在梦里我梦见自己西行。起初是几个人,后来增加了几个。一直向西,直到我看见落基山脉。到那儿时已经是整整的一队人马,大约有200人左右。还有标记……不是上帝的标记而是普通的路标,每一个路标上都标着‘博尔德;科罗拉多,609英里’或此路通往博尔德。”
她又停了停。
“那些梦让我害怕。我从没向人讲起我做的这些梦和我是怎样担惊受怕,我想我的感觉就和上帝从旋风中对约拿说话时他的感觉一样。我甚至试图让自己相信它们仅仅是梦,我这愚蠢的老妇人就像当年约拿那样,试图逃离上帝。但大鱼还是一样吞噬了我们,你们看!如果上帝对阿比说,你去分辨,那我必须得去分辨。我总觉得有人,有一个特别的人会来告诉我,那将使我知道时候到了。”
她看着尼克,尼克坐在桌子旁边透过拉尔夫吐出的烟圈,神情庄重地注视着她。
“看见你我就知道,”她说,“是你,尼克。上帝把指头放在你胸口上。但他不止一个指头,还会有其他的人,他们正往这儿赶,感谢上帝,他还将一个指头指向了他们。我梦见了他,梦见他甚至从现在起就在如何地寻找我们。上帝会原谅我情绪不好,我从心里诅咒他。”她开始抽泣,起身喝了一口水和一小杯汽水。她的眼泪显出她身为常人的一面,脆弱,情绪低落。
她转身的时候,尼克开始写起什么。最后他从速记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拉尔夫。
“我不了解上帝,但我知道这儿一定在发生什么事。我们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向北走,好像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你梦见过其他人吗?迪克、琼或奥利维亚,或者那个小女孩?”
“没有全梦到,但有一个不太说话的男人,一个怀孕的女人,一个与你年纪相仿带着自己的吉它来我这儿的男人,还有你,尼克。”
“你认为去博尔德是正确的吗?”
阿巴盖尔妈妈说,“这是我们被指定去做的事。”
尼克在他的小本上毫无目的点点画画了一阵,然后写道,“你对那个黑衣人知道多少?你认识他吗?”
“我对他了解一点,但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恶魔。其余的恶势力都只是一些小恶魔,包括商店的扒手、性虐待狂和那些爱动武的人。但他会召集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召集他们的速度快过我们集合的速度。在他决定行动之前,我想他会有更多手下。不仅是和他一样邪恶的人,还有脆弱的,孤独的以及心中没有上帝的人。”
“也许他并没有真实存在,”尼克写道,“也许他只是……”他咬着笔端想了一会儿,补充道,“只是我们大家内心担心、邪恶的部分。我们梦见的事情也许是我们担心自己会做的事。”
拉尔夫大声地读到这里时,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但阿比却立即明白了尼克要表达的意思。它与过去30年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新牧师的传教没什么两样。并没有真正的魔鬼,这就是他们的信条。世界上存在罪恶,它有可能来自原罪,但它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让它散发出来就像不打碎蛋壳取出鸡蛋一样是不可能的。按照这些新牧师的解释,撒旦就像一副七巧板拼图——世界上每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给它加上一点自己的理解来凑成一整块。的确,这些解释听起来都很现代很动听,但它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真实。尼克如果继续这样想下去的话,他会成为黑衣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