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7+8w)(第3/4页)
那小孩低头用手擦泪,宁绥抽出纸巾给他。
季郁呈盯着那边,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
——对,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
小妻子当然只是把那小子当弟弟,但即便对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弟弟,他的感情也比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丰富得多。
他会关心那小子沮丧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好像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这具身体……?
季郁呈忽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让自己不安,和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情,屈嘉涵和安政齐的那次,与其说小妻子是在宣示主权,倒不如说他是不想让自己的肉体被抢走。
小妻子每次说“真想把你一直带在身边”,那个“你”,指的是他季郁呈么?还是他季郁呈的身体?
季郁呈越回想,握着方向盘的指骨越是苍白,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冻结。
他发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自从自己醒来后,小妻子对自己的灵魂在想什么、贪恋什么、沮丧什么、失望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太在意。
去哪里不和自己说。
和别人打游戏,而不是选择和自己打。
不会像别的恋人一样一点小事就同自己分享。
肉体的话,随便换一具别的也可以,世界上找一找甚至还能找到身材完全相似的人,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那小妻子究竟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具供他享用的肉体吗?还是长着一张他喜欢的面孔的花瓶?
这种像是对物品一样的喜欢,是喜欢么?
为什么他只能感觉到小妻子对他的身体和他的脸的占有欲,却完全感觉不到小妻子在爱他?
……
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猜测忽然从季郁呈脑海里跳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小妻子根本不喜欢他,或者,没有喜欢过他?
……
季郁呈一向是个敏锐的人,这个猜测原本他醒来后便应该立马察觉。
可每当理智自动往这方面思考的时候,他的情感都拼命拉扯着理智,强行不让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出现。
因为一旦出现,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宛如从悬崖上摔下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车窗半降,车子里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与黑暗融为一体,走过去的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季郁呈坐在车内,街道上的霓虹灯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被夹着雪的冷风吹过,他脸色越来越冰冷苍白,漆黑的眸子死沉沉的在夜间简直没有一点光亮。
他握住车门把手,下意识想要走过去找宁绥质问。
可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又拼命遏制了自己的冲动。
季郁呈重新启动引擎,掉头离开。
车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扬起一片雪花。
……
大约九点多,周助理来接宁绥。
宁绥的聚餐本身也快结束,便和林满还有小禹弟弟道别,上了周助理的车。
宁绥问:“今天你们去复查,结果还好吗?”
周助理点点头:“大少爷身体恢复得很好。”
宁绥放下心来。
周助理又道:“大少爷让我送您回老家,早点休息,他今天有点事就不回去了。”
不回家?
宁绥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倒没有。”周助理道:“大少爷醒后,季家那些人不敢乱来,最近都挺平稳的,而且老爷子还等着大少爷身体彻底康健,才让他回公司呢。”
宁绥道:“那他去哪儿了?”
周助理犹豫着要不要说,从后视镜中看了宁绥一眼:“应该是去你们的新家了,方才大少爷给我打电话,语气听起来不太妙。”
周助理说得语焉不详,宁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季大少爷又闹别扭折腾他自己的身体,道:“那你也别送我回老宅了,把我送到那儿去,我去看看怎么了。”
车子很快抵达上次的顶楼复式。
宁绥记得密码,顺利进去。
进去之后他的脚步便顿住,客厅没开灯,男人高挑的身影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几分阴晴不定。
宁绥顺手开了灯,似乎是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季郁呈用手背遮了遮眼睛。
待他将手背移下后,四目相对,宁绥发觉季郁呈神态有些冷。
“你怎么来了?”片刻后,季大少爷脸上冰冷的神情化开,挂上宁绥熟悉的表情,有几分委屈地对宁绥道:“绥绥,手背割破了。”
宁绥因为进门那一瞬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压而愣了一下,听见他开口才迅速反应过来。
宁绥看向他垂在膝盖上的手背,果然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有些擦伤。
宁绥赶紧翻箱倒柜把医药箱找了出来,蹲在季郁呈身边,替他消毒,然后一圈圈缠上绷带。
“怎么弄的?”宁绥问。
季郁呈俯身,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闷闷地道:“不知道。”
宁绥:“……”
感觉他似乎并不想说,宁绥只好继续替他包扎好。
包扎完后,宁绥站起来,季大少爷忽然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腰肢里,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宁绥总觉得他这话富含深意,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宁绥问:“今天体检一切正常吗?”
季郁呈脑袋在他腰间点点头:“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
想到要和盘托出,宁绥咽了咽口水,有几分紧张。
他将季郁呈的头轻轻推开一点儿,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季郁呈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但眼底却没有笑意。
夜间的风刮得很大,仿佛在哭号。
室内却一片死寂,带着几分阴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季郁呈缓缓放开揽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在半边灯光阴影之下,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说什么,说你其实并不爱我这件事情吗?”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宁绥瞳孔缩了缩,心脏骤然嘭嘭直跳起来。
见宁绥这副反应,季郁呈心中把他向上拉扯的最后那根弦猛然断了,他宛如一瞬间跌入湖底,心中说不出的钝痛。
但他面上却几乎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宁绥。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那些人面前那样说?”
宁绥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本来就是要和盘托出的,只不过季郁呈这一问,问得他措手不及罢了。
他道:“对不起,是为了取得老爷子的好感,在你弟弟面前说喜欢你,是因为想摆脱你弟弟的纠缠。”
这是他准备好的用来脱身的回答。
果然如此。
季郁呈心中又气又怒,情不自禁冷笑:“那你时时刻刻抚摸我又是怎么回事?跟着我去国外说离不开我又是怎么回事?吃棒棒糖之前先沾一下我的嘴唇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