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夏医生是个年轻女性,和高静歌一样,头发刚过肩,白大褂里穿着中性西装,看起来很干练,对林殊来说有种莫名的亲和感。

林殊不自觉地放松,夏医生问什么就答什么,也没说谎。

他的这场面谈持续到半夜,比秦渝池的谈话还长,等林殊出来时,秦渝池早进病房里入睡了。

夏医生将文字记录交给胡医生,又打着哈欠离开,非常疲乏。

林殊过意不去,让高静歌送人家回家,以此借口支开高静歌,因为林殊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林先生,去外面聊一聊?”胡医生扫了眼记录报告,朝林殊道。

“您不累吗?”林殊惊异地问。

“没事,您还没吃晚饭吧,我点了外卖,先垫垫肚子。”胡医生指指天台,笑意清爽,此时不像个医生了,而像个老朋友。

林殊知道胡医生是要亲自了解他,不好拒绝,“好吧,谢谢您。”

春天已至,夜晚的天台仍很冷,胡医生拿了条毛毯给林殊,提着两份鲜虾云吞面上楼。

包装盒一打开,鲜香的食物香扑面而来,本该刺激唾液分泌。

但林殊一向没什么胃口,也不饿,闻着味儿也不想吃,为了给胡医生面子,才细嚼慢咽地吃云吞。

也不知道那疯子鱼有没有吃晚饭,现在饿不饿?

林殊嚼着云吞,思绪乱跳。

胡医生将面和云吞胡乱吞下腹,瞄了眼心不在焉的林殊,忽然说:“高小姐给他点了糯米鸡汤,您不用担心。”

林殊停下咀嚼,惊讶地盯着胡医生。

胡医生轻笑一声,解释道:“林先生,我不会读心术,只是您的记录说明您很在乎他,甚至对他抱有巨大的愧疚感。”

林殊自觉只是回答了夏医生的问题,没想到他的那些心思在医生面前根本不可藏。

“是,我曾经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所以我很愧疚,也不敢面对他。”林殊放下云吞面,再无胃口,垂着视线承认。

“别这么严肃,”胡医生用手肘戳戳林殊的手臂,哥俩好似的说,“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别搞得像要对上天忏悔一样,没意思啊。”

林殊知道,胡医生想用轻松的语气让他放松,但他实在兴致不高,只得勉强地笑笑。

胡医生很快察觉林殊的情绪,不废话了,将与秦渝池的谈话视频发给林殊,“你先别急着难过,看了再说。”

手机震了震。

林殊打开视频,手机音响传出细小的底噪声,视频不长,不到半小时。

“林殊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

“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相识在一场酒会上。”秦渝池的声音似是很高兴,带着笑意。

“他那时站在人群中央,很受欢迎,无论谁都要举着酒杯去和他攀谈。我不敢过去,我就躲在角落里偷看。他中途离场了,我跟着过去,发现他躺在洗手间里不省人事,就把他送去医院。”

秦渝池......跟着他去洗手间?

林殊第一次听见这种事,说不清心头的感受,只感到心脏跳得很快,是不安的那种快。

“你为什么跟着过去?”

秦渝池不答话,沉默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可能我那时被他吸引了,有点喜欢他吧。”

林殊咬紧牙关,听见秦渝池说那时喜欢他,并不高兴,反而心口发疼。

如果秦渝池那时就喜欢他,那他曾经做的那些事......

林殊不敢细想,甚至想关掉视频逃避。

“可林殊先生说你们已经分手......”

这话让秦渝池不高兴,皱起眉否认,“我们没有分手,我们只是......死了而已,没有说分手。”

林殊有些惊慌,下意识抬起头,对上胡医生的眼,但胡医生没什么异样表情,只指指屏幕,示意林殊继续看。

“你怎么死的?”

秦渝池的左边眉毛微微挑起,“我是出车祸死的。”

“那林殊先生呢?他又是怎么死的?”

“他被火烧死了。”

“他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秦渝池沉默良久,深呼吸一口气,尾音有些抖,“有,是我把他害死了。我做了很多错事,每个选择我都做错,让他受了很久的折磨,他死后我也没办法让别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你做了什么错事?”

闻言,秦渝池忽然抬起头,看向镜头,就像是在与林殊隔着屏幕对视。

“我对他冷暴力,我对他说谎,我骗他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但我偷偷溜走了。我没有在他打谢琦君时制止,我选择当一个麻木的人。我总以为他无坚不摧,我没有保护好他......”

说到最后,秦渝池几乎是语无伦次,像个疯子一样目眦欲裂,剖析自己的罪行。

也许别人听不懂秦渝池在说什么,但林殊能听懂。

秦渝池那晚出门了。

他却一直以为秦渝池是在作伪证报复他。

他觉得秦渝池恨死了他。

但秦渝池却一直在自责没有保护好他。

鼻尖已经酸了,林殊闭上双眼,不敢看屏幕里的秦渝池,怕多看一眼都就要留下泪来,那实在是懦夫行为。

视频继续播放。

“林殊先生说你三番五次想杀人,这是真的吗?”

“我不是要杀人,我只是在保护他而已,有坏人会来害他,我必须要先把他们拔除。”

......

胡医生顺着秦渝池的话,问了好些问题,后面的话林殊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双耳像陷在了水里,听不清声音。

直到视频结束,林殊都闭着眼睛,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想,放空自己。

夜风喧嚣。

胡医生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等到林殊平复好情绪,睁开眼睛,才道:“林先生,在和秦渝池前一次的谈话中,他都表现得很正常,情绪正向,因为......”

“因为您没有问到我,”林殊失神地问,“胡医生,他还能恢复正常吗?会一辈子这样吗?”

秦渝池像是意识不到杀人是件错事,将保护他视为第一要义,保护欲已经过度,偏于不正常。

“林先生,他是正常的,”胡医生说,“他不会幻听幻视,睡眠良好,他保有理智,不需要药物治疗,只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有些过度而已。”

秦渝池是正常的?

这结果让林殊惊讶。

“他远远算不上应激障碍,”胡医生解释道,“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渐渐冷静下来,那些创伤甚至可以愈合。”

林殊刚要放下心,却又听见胡医生说:“前提是您也要一起治疗。”

“我也要治疗?”林殊蹙起眉问。

“比起秦渝池,我认为您更严重一些,小夏初步估计您是重度抑郁或者双相情感性障碍II型,今天时间紧,等她与您再进行几次面谈,就会得到答案。”胡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