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单翼(第12/42页)

“你要我做什么?”

“不比你对其他人做的更多。指出他的失误,告诉他你这么多年成为飞行者所积累的经验,就像你教育你自己的孩子那样。劝告他,帮助他,挑战他。他的技巧已经达到很高水平,跟木翼学院的学员们对抗无法学到更多,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听我的话。我老了,又是个残废,我只能在梦里重温飞行。而你不一样,你是个活生生的飞行者,众所周知最优秀的一位,他会听你的。”

“我可不敢肯定。”玛丽斯说,她一口饮尽了最后的可瓦斯酒,把杯子放在一边。“好吧,我可以给他忠告,只要他肯听。”

“很好。”森娜轻快地点头,站起身来。“我感谢你,玛丽斯。现在,如果你原谅我的话,我要为此而努力了。”她走到门口,停下,半转身。“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玛丽斯,也许当你更了解瓦尔以后,你会对他更加认同。他很尊敬你,据我所知。”

这话让玛丽斯震惊,但她力持平静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我可不会尊敬他,”她说,“我越多地了解他,我对他的怜悯或认同就越来越少。”

“他还年轻。”森娜说,“他的生活并不容易,并且他痴迷着要赢回他的飞翼——虽然不像当年你那么艰难。”

玛丽斯吞下了她的愤怒,不想在自己和单翼瓦尔的年轻生命中谁比较难的问题上发表长篇大论,她只是把对他的怀恨放在心里。

沉默持续着,玛丽斯听到森娜轻而不稳定的脚步声正离她远去。

第二天,最后的训练开始了。

从晨曦初露到暮色降临,六位挑战者一直在飞行。那些今年无法参加竞赛的人,有些回家跟父母团聚,这些人大多居住在海牙岛,或者肖坦群岛以及其他临近的岛屿。剩下的人,家在遥远的地方,回家的旅途太危险,大多蹲在光秃秃的岩石上,看着幸运的同伴们练习飞行,梦想着有朝一日跟他们一样,能获得挑战飞翼的机会。

森娜站在起飞台下,大声指导和鼓励着手下刚学飞的雏鸟。有时候倚在木头手杖边,不过更多时候她的手杖被用来指点和命令。玛丽斯穿着飞翼,在天空中引导他们,看着他们,冲他们大喊大叫,提醒他们小心。她把赛蕾拉、戴门、谢尔、利亚和克尔按照顺序分组,每次跟他们其中两位对抗,教授他们一些飞行的技巧,可能会在竞赛的时候引起裁判的关注。

瓦尔使用飞翼的机会跟其他人一样多,但玛丽斯发现自己在面对他时更多地保持沉默。他已经参加过两次竞赛了,她自我开解着,瓦尔一定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要是像对待其他学员那样训练他,未免太过浪费。不过想到了自己对森娜的承诺,玛丽斯仔细观察了瓦尔的飞行,并在当天晚餐过后,邀他出来。

休息室里只有一个壁炉,长椅显得特别空,当玛丽斯来的时候,一张桌子挤满了不能参加竞赛的学生,森娜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兴高采烈地跟谢尔、利亚和克尔谈论最新流行的东西。赛蕾拉和瓦尔一起,在第三张桌子。

玛丽斯让戴门为她的盘子里添满了炖鱼肉,为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走到第三张桌前。

“晚餐还吃得惯么?”她坐在瓦尔对面,问道。

他径直望着她,可玛丽斯从他又大又黑的眼睛中读不出一丝情绪。“完美极了。”他说,“即使在天空之家,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抱怨食物。飞行者们吃得很好,哪怕是群木翼。”

赛蕾拉坐在他身边,明显不感兴趣地推开盘中的一块钩鳍鱼排,“这根本不算美味,”她说,“戴门总是把什么都弄得很淡。你该在我当厨师的时候来这里的,瓦尔,南方菜会用上很多调味品。”

玛丽斯笑着说:“太多了,如果要我说的话。”

“我说的不是味道,”瓦尔说,“我指的是食物本身。这里的炖鱼有四到五种不同的鱼类,大块的蔬菜,并且据我猜测,调味酱里面加入了葡萄酒。这就足够了,而且没有一点腐坏的,只有飞行者、岛长和有钱的商人们才会对这样的食物吹毛求疵。”

赛蕾拉看起来很受伤,玛丽斯皱起眉头,放下餐刀。“大多数飞行者吃得都很简单,我们体重不能超标。”

“我在臭水沟里捉过鱼,我也吃过完全没有鱼的炖鱼肉。”瓦尔冰冷地说,“我是靠吃飞行者餐盘的残羹剩饭长大的,我很乐意自己的余生都能享用到飞行者们所吃的‘简单’的食物。”他在说到“简单”这个词的时候,无疑充满了讽刺和挖苦。

玛丽斯大受震撼,她的生身父母并不富裕,但她的父亲生前一直在安伯利岛附近打鱼,让他们总是有足够的食物。父亲死后不久,她就遇见了飞行者鲁斯,从此之后,她一直衣食无忧。玛丽斯喝了几口酒,改变了话题。“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转身的问题,瓦尔。”

“哦?”他狼吞虎咽地吃完盘中最后一块鱼,推开空盘,“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么?飞行者?”他的语调太过正式,连玛丽斯都分不清他是在继续挖苦他,还是说正经的。

“不是错误,不完全是。不过有个疑问,我注意到你总是顺风转弯,为什么?”

瓦尔耸肩。“那样比较容易。”

“是的,”玛丽斯承认,“可是并不好。在顺风时转弯会获得更快的速度,但是同样会浪费更多空间,顺风转身,轨迹会变得很长,尤其是在强风中。”

“在强风中顶风转身太难了。”瓦尔说。

“需要更多的体能,”玛丽斯点头,“而你正好应该训练下体能。你不可能总是逃脱困难,习惯在顺风转身倒没有多大影响,但是你总会遇见顶风转身的时候,所以你应该练习一下。”

从瓦尔的表现看来,他的戒备没有撤销。“我明白了。”他简短地说。

大胆地,玛丽斯开始了另一个敏感话题。“还有,我注意到今天训练的时候,你仍然带着刀子。”

“是。”

“下次,不行。”玛丽斯说,“也许你无法理解,不管这把刀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飞行者而言,它触犯了法律。在天空中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