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第2/3页)

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掠过,心脏失控地狂跳了好几下,根本不敢直视顾非池那深邃的眼眸,感觉如刀锋一样似能刺透人心。

她急急地往唐越泽的身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紧张地在宽大的袖口中攥在了一起,拳头握得紧紧。

“皇上刚醒了,就在里头。”顾非池随手往寝宫方向指了指。

低着头的萧鸾飞闻声眼睫颤了颤,就听唐越泽干巴巴地对着顾非池说了一句:“谢太子。”

“鸾儿,我们进去吧。”

直到跟着唐越泽以及梁铮迈入皇帝的寝宫,萧鸾飞还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后方的门帘。

顾非池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让他们进来了吗?

“殿下。”萧鸾飞拉了拉唐越泽的衣袖,想说是不是有诈。

可唐越泽继续往前走着,轻轻地自她指间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萧鸾飞手中一空,那只手尴尬地停顿在了半空中,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下一刻,却见唐越泽回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鸾儿,走吧。”

“我们去见父皇。”

看着唐越泽一如从前的样子,萧鸾飞也下意识地对着他浅浅一笑,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唐越泽带着萧鸾飞绕过了一座紫檀木边座嵌珐琅五折屏风,一眼看到了龙榻上的皇帝。

这是万寿节那天后,唐越泽第一次见到他的父皇。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

皇帝又瘦了。

瘦得几乎皮包骨头,也显得那眼窝愈发深凹,头发间夹的银丝也更密集了,几乎是半白半黑。

“父皇。”唐越泽停在了五六步外,怔怔地望着龙榻上气若游丝的皇帝。

说句心里话,今天来这里之前,唐越泽也想过父皇会不会被太子软禁、慢待,可现在看皇帝身上干干净净,花白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旁边有李太医看着,还有两名内侍服侍着。

显而易见,父皇这段日子在乾清宫中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也没有被薄待。

他只是病入膏肓而已。

看着满面病容的皇帝,唐越泽心里沉甸甸的。

他清楚地知道,父皇之所以会病到现在奄奄一息的地步,是他的生母造成的,是她给父皇下了毒。

这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从始至终,顾非池都没有伤害过父皇。

反倒是母亲……

想着柳氏,唐越泽忍不住又去看萧鸾飞,深黑色的瞳孔中渐渐地蓄起些许阴影。

旁边的梁铮默默地做了个手势,李太医与两名内侍便都往外退去,鱼贯地在唐越泽身边走过,退出了寝宫。

“阿泽。”皇帝也看到了唐越泽,两眼微张,那浑浊暗淡的眼眸中瞬间又有了光彩。

“快过来。”皇帝艰难地对着唐越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的声音虚弱不堪,说起话来似乎比万寿节那天被人从湖里捞起来后,还要吃力。

唐越泽便慢慢地走了过去,脚下似灌了铅般。

皇帝急切地抓住了唐越泽的一只手,枯瘦的手指骨结凸起,艰难地说道:“你来了……是不是宁王勤王救驾来了?”

“那个窃国的乱臣贼子呢?”

这些日子,他独自被软禁在了乾清宫中,除了太医与内侍,什么人也见不到。

他几次跟梁铮说要召见宁王,梁铮让他静待时机,所以,皇帝这才放下心养着龙体,耐心地等着宁王。

“父皇,您病糊涂了。”唐越泽坐在龙榻的边缘,心头五味杂陈,“太子的身世已经昭告了天下,他是国之正统,不是乱臣贼子。”

“太子?”皇帝傻了,心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喃喃自语道,“顾非池……”

唐越泽并非对这天子之位没有一点儿想法。

从小,父皇就告诉他,他日后会是一国之君,这万里江山是他唾手可得之物,十八年来,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突然之间,一无所有,他心里没有任何芥蒂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生母弑君被废。

他是废妃之子,又如何比得上元后嫡子呢?

唐越泽心里失落,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失态,垂眸仔细地给皇帝掖了掖被角,一如他小时候父皇为他做的。

“太子已经祭了太庙,昭告天下。”唐越泽又道。

什么?皇帝一把抓住了唐越泽的手。

他想说,自己根本没有下旨立太子,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立储是事关国本的大事,不可能绕过内阁和宗令。

这就意味着,现在这大景朝堂已经在顾非池的手里拿捏着了,自己这个皇帝的生死,怕也是在顾非池的眼皮底下。

皇帝瞬间怕了,他怕顾非池会杀父弑君。

顾非池是被顾家养大的孩子,心都是向着顾延之的,又岂会有对他这个皇帝有什么君臣父子之心!

一个储君满足不了野心勃勃的顾非池,这竖子怕是巴不得自己早些死了才好。

皇帝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强自忍耐下来。

他得再等等。

等到宁王来勤王救驾。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那种憋屈感令他喉头泛起一股咸腥味,一股灼灼的心火在心口乱窜,愈烧愈旺。

“咳咳咳……”

皇帝忍不住又倾身咳了起来,咳得身子乱颤,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父皇!”唐越泽赶紧为皇帝抚背顺气,嘴里安抚着,“您别动怒……千万要保重龙体了。”

“朕……”皇帝用帕子捂着嘴,持续地咳嗽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萧鸾飞上前了两步,走到了榻前,温声道,“您去给皇上拿杯蜜水吧。”

“温蜜水可以润肺止咳。”

唐越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了身,问不远处的梁铮道:“有蜜水吗?”

“茶水房应该有蜂蜜。”梁铮往茶水房那边走去。

萧鸾飞又朝龙榻走近了两步,关切地说道:“皇上,这些日子,殿下人在皇觉寺,但一直很担心您的龙体,这一次,也是殿下亲自去求了……太子,才能来乾清宫探望皇上。”

说话间,她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见梁铮领唐越泽一起进了茶水间,便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悄悄地塞薄被下。

动作很快,但也故意让皇帝看到了。

“咳咳……”皇帝看着薄被下微微隆起的位置,咳嗽声渐缓。

萧鸾飞又朝茶水间那边看了看,这才俯身悄声对皇帝说:“留吁元帅说,他可以帮您。”

此话一出,皇帝的鼻翼一阵翕动,抬起那张消瘦的面庞,脸色因为持续的咳嗽微微涨红。

他想问萧鸾飞什么,却见唐越泽捧着一个茶杯走了过来。

“父皇,蜜水来了。”

唐越泽又在龙榻边坐下,把皇帝扶坐起来,亲自伺候他喝了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