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亲这一下(第2/3页)
“调兵需虎符。”
这就明白了,谁也不敢逼重病的皇帝交出虎符,若是因此把皇帝气出个好歹,一顶戕害帝王的帽子扣下来,谁也担不起。
话又绕回去,司绒淡声说:“殿下受虎符之困久矣,‘尖刀’在手,调兵不是问题,只要把‘尖刀’配在破云军手里,同样能发挥它的作用。”
所以他昨夜连夜派了五千绥云军精锐往南,这事除了朱垓与九山,谁也不知道。
封暄侧额看她:“公主步步深入,把孤摸得这样透彻,孤更不敢放你走了。”
她对上封暄幽沉的目光,温声说:“殿下有一天也会把尖刀捅进司绒心口吗?”
“不会,”他回应的速度和语气一样笃定,“你会是孤的太子妃。”
司绒半笑不笑地说:“还不是呢,殿下别给我套身份,司绒是阿悍尔公主,殿下往阿悍尔用这把尖刀,和捅在我心口没有区别。”
封暄唇线抿着:“孤有分寸。”
随后说道:“你对山南的消息收得比朝廷专用的信马道还要快,了不起。”
司绒笑:“山南有消息传来,我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你们书信往来频繁。”
“殿下既然说我站得高,看得远,不频繁也跟不上局势变化。”
封暄视线移开,这两句话显得他沉不住气,闷声道:“你们用什么传信,能将消息传得这样快?”
“殿下猜啊。”
“走陆路逃不了朝廷的眼睛。山南的水道交错复杂,往北是逆流,也无法走。所以,你们应有传信的猎隼,或者……走外海海道再由港口快马送入京城。”
“殿下聪明。”
话音刚落,稚山与易星一前一后地进亭子来,他带来了鹰礼国书,封暄打开看过一眼后又装回了匣子里,两人一商议,此事不能由太子在拙政堂提起,由大伽正出面以国礼呈交最为正式。
小崽便抱着匣子又回了云顶山庄。
司绒看着那高个儿的木讷青年,说:“殿下不用拨人给我。”
“孤送你的是一把可以认主的刀,他比不上稚山锋利,胜在速度够快,且熟记京里京外明暗哨点,”封暄抬手止住她开口的势头,用一句话堵住了她,“李迷笛没死,你身边多个人就是多重保障。”
“没死?”
司绒手里的茶盏一晃,水面顷刻波荡动摇,热茶从杯里荡出来,泼上了她的手指。
“拿冰来。”封暄朝外吩咐,迅速地取了杯子,拿帕子吸干茶水,把她的手指头放在唇边吹气。
司绒懵怔着,要抽回手:“就一点儿烫。”
九山取了一碗冰来,封暄一言不发,拿帕子包了冰敷在她烫红的地方。
冰块儿被帕子裹着,坚硬的触感带来跨越一整个春夏的冰寒,贴在她左手食指上,帕子被封暄握在手里,在烫红的地方来回滚动,司绒看着他手背浮起的青筋,指头薄薄地沾了一层湿。
他很专注,在上一刻可以在正事上和她唇枪舌战,下一刻也可以为了她烫手而妥帖照料。
他已经不再掩饰这种时而张戾,时而柔软的情意,在角色的转变里他更加果决而坚定,并且可以从中挖掘无限乐趣。
司绒不知为何,显得很茫然。
她看着封暄熬红的双眼,那张榷场图纸十分细致,显然下足了功夫,一笔一画都是心血,她又想起了碎在他掌心里的花和他那时已经明显落寞的神情。
或许,或许,她也要对他好一些。
封暄边滚着冰,边吹气,司绒的手一点也不疼。
她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封暄抬眼,一个迷茫,一个关切,两道眼神极近地碰在一起。
他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她忽然往前倾了身,贴上他的唇。
就亲这一下。司绒想。
帕子跌落在了地上,里头剔透的冰块砸得四分五裂,封暄的心也被砸得四分五裂,再被她轻柔的一个吻粘合起来,碎掉的每一道裂痕里都是她的痕迹,重新粘合起来的心脏更有力,每一次跳动都鼓着前所未有的力道。
封暄不舍得在这时候阖上眼睛,他看到她深邃眼窝鼓起的弧度,浓密的睫毛在轻轻抖。
看,她也很紧张。
这抖动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搔在了他心头。
这个吻太短,蜻蜓点水,可回味一直绵绵不灭地烧着他的魂。
跌落在地的帕子和冰块无人理会,在地上化开了,倒映渐朗的天光,还有一道冒死靠近的身影。
九山顶着一脑门汗,背着身在外边通传:“殿下,山南十二城总领钱谦请见。”
“请到书房去。”
“是。”
司绒的脸微微红。
山风势大,荡开了遮蔽在头顶的浓云,把她的发吹得乱舞,封暄抬手给别到了耳后,露出了一弯小小的耳廓,上边缀着单颗的珍珠耳环。
早在皇后那儿时,他就想把天上的悬月、湖里的白珠都给她,为此他开了私库,挑了成色最好的打了几十对,最终能入他眼的,不过这一对罢了。
他想给她最好的。
他要给她最好的。
他揉了揉她耳朵,想起一事,说:“塔塔尔部和仇山部的事,北昭保持中立,只要阿悍尔的兵不踏入北昭国土,青云军就不会跨过八里廊,今日之后,我们脚下走的才是一条新的路。”
司绒忽然拉住他的一角衣摆:“可以信你吗?”
“当然,”封暄握住她双肩,“你还可以爱我。”
“我……”司绒被他的眼神烫得想往后缩,偏偏动弹不得,她被这目光紧紧地网住了。
封暄短促地笑一声,是他想看的反应,又不是最好的反应,捕获阿悍尔公主的心,比与阿悍尔握手言和更难。
他很少笑,这一笑,眉眼间常年凝着的冰霜消散,在秋风里,把春山的鲜活都带出来了,浓颜淡绪的一个人,五官生动起来时,真是如画中仙。
画中仙与她碰了个吻,去书房了。
…………
书房里压的都是要事。
钱谦中年发了福,肤色黝黑,乍一看不像掌管军马钱粮,还提领措置屯田的官儿,更像从哪块田埂里卸下锄头的农夫。
他从前也是个青衫端雅的少年郎,一口海味儿十足的山南腔,说话慢悠悠,性子很和善,刚进京时不少京官就爱拿他的口音说笑,常常说他一口“咸鱼味儿”。
封暄把他放在山南十二城总领这个位置上,掌“天下粮仓”,是因为他乃是口舌拙,形貌敦,心思细的这么个人物。
钱谦在书房里用了两碗茶,才把渴劲儿给缓了。
早上他那句“填海造陆”差点把自己先填进海里去,惹得皇上动怒,损了龙体,早朝散后便在皇上行宫里跪了两个时辰请罪,一滴水都未进。
封暄进来时,钱谦忙起身行礼,他是来呈报山南要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