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她承认,她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偏生谢砚之还出现得这般及时。

谢砚之垂眸迎上颜嫣的目光,明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也不过问,就这般等着她主动开口。

颜嫣此刻心中乱得很,几番犹豫,仍觉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

她虽不知谢砚之是出于何种目的一直拖着不肯杀柳月姬,可她也明白,有些事是急不来的,若不在合适的机会暴露自己的目的,效果定然会大打折扣。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谢砚之仍无要动柳月姬的意思,颜嫣难免会有些焦躁。

他若不出手,还有谁能动得了柳月姬?以她之力,怕是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报得了这个仇。

再等等罢,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心急,否则怕是得前功尽弃。

于是,接下来几天颜嫣一直在等,等谢砚之的答复。

谢砚之迟迟未回应,颜嫣终还是没能沉得住气。

又过三日,正值盛夏,恰是谢砚之的生辰日。

颜嫣特意起了个大早,带阿梧回揽月居折了些犹带晨露的紫藤花。

她精心修剪好那些饱满的花穗,插在水晶瓶中,给谢砚之充当生辰礼。

颜嫣所不知的是,她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谢砚之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确切来讲,他这一整晚根本就没睡,一直在等颜嫣与他说生辰快乐。

那八年间,颜嫣再困都会熬到子时,贴在他耳畔,与他说声生辰快乐,不管他是否会听见。

头一年他不甚错过了,往后的每一年,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直至如今,方才明白。

哪里是刚好都让他听见了,分明就是他一直在等,等颜嫣与他说‘生辰快乐’。

只有真真切切地听见这四个字,他才能得以安心入睡。

昨晚,他等了一整夜,什么都没听见,便这般闭着眼躺在床上装睡,从天黑等到天明。

被他搂在怀里的颜嫣悄无声息,直至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穿透窗格,她方才动了动。

睁开眼后的头一个动作便是掰开谢砚之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再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摇醒正在外间打盹的阿梧,与她一同去揽月居摘花。

不知颜嫣又准备打什么鬼主意的谢砚之其实很想跟上去。

可今日是他的生辰,他理应矜持些才是。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垂在帐顶的流苏,如怀春少女般迷惘。

纠结着,纠结着,颜嫣回来了。

沉重的殿门被人推开,风与阳光一同涌来,他嗅到了漂浮在空气里的紫藤花香,而颜嫣,正在对他笑。

她笑意盈盈地道:“生辰快乐,砚之哥哥。”

谢砚之眼眸倏然被点亮,堆积在胸口的乌云似尘烟般散开,如雨过天晴,如云开日出,如拨云见雾的万里晴空。

他从未如此开怀,连带唇角都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压都压不下去。

他还看见了被颜嫣揣在怀里的那束紫藤,每一串花穗都极其饱满,沉甸甸地挂着晶莹的朝露。

只一眼,谢砚之便知,那是颜嫣送给他的生辰礼。

人的贪欲无止尽。

最开始,他只是想听颜嫣说句生辰快乐,如今得到了一份生辰礼,他还想要更多,在心中隐隐期盼起了颜嫣亲手煮的长寿面。

结果很是令谢砚之失望。

早膳仍是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他所期盼的那碗面。

颜嫣按照以往的惯例坐在谢砚之身边陪他用膳,正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碗中的杏仁豆腐。

不知为何,总觉现在这个氛围怪怪的。

她猛地抬头,发现谢砚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也不知可是出现错觉了,她仿佛在谢砚之眼中看到了一丝哀怨,颜嫣压下心中的疑惑,望向谢砚之:“砚之哥哥,你怎么了?”

他看上去很不开心,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凝视颜嫣片刻,又垂下了眼睫。

颜嫣无语至极,还以为他过个生辰能消停会儿,看来是又要作妖了。

她又怎会知晓,谢砚之在等她为自己送上一碗长寿面。

何曾料想,等到天黑,那碗面都没个影子。

颜嫣见谢砚之脸色越来越黑,愈发迷茫,不懂他这是又怎么了。

他竟连晚膳都不吃了,就这般直盯盯地瞅着她。

颜嫣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着实遭不住了,勉为其难地开口问了句:“砚之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谢砚之那黑如锅底灰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他缓缓启唇,眼睛仍一眨不眨盯着颜嫣:“今日是我生辰。”

颜嫣从善如流:“是呀,所以我一大早就和你说了生辰快乐,还给你送了生辰礼。”

他看上去仍有些不开心,目光愈发幽怨了,隔了半晌,才道:“我要吃长寿面。”

颜嫣已然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耐着性子与他说:“中午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谢砚之定定望着她,言简意赅:“我要吃你煮的。”

颜嫣瞬间哽住。

搞半天,闹这么久别扭,是因为没给他煮长寿面。

她弯起眼角,笑容甜如蜜:“你找错人了,我不会做。”

空气瞬间降到冰点,谢砚之凉凉瞥她一眼:“你三日前才给谢诀煮过。”

颜嫣缠着那厨娘学做长寿面,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谢砚之又岂会不知?

而现在,她却说她不会做。

颜嫣神色不变,笑得愈发甜:“那叫断头饭,你也想吃?”

谢砚之半点都不嫌晦气:“有何不可?”

他既已这么说了,颜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当即给谢砚之煮了碗面,放了半碗盐,外加整整十勺油辣子。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给口味重的谢诀吃白水面,故意给口味清淡、吃不得半点辣的谢砚之做了碗又油又辣还齁咸的地狱版长寿面。

面被端上桌,颜嫣在谢砚之的注视下两手一摊,柔弱且无辜地道。

“没办法,失去味觉了,我把握不好这个度,辣子放多了,盐好像也放多了,你若不吃,就倒了吧。”

谢砚之看到这样一碗面,本还有些愠怒。那些尚未来得及被点燃的怒火却因“失去味觉”这四个字而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迹。

没有人比谢砚之更清楚颜嫣因何而失去味觉,这是他种下的因,理应由他来承受这苦果。

他将面碗挪近,沉默不语地吃了起来,第一口便被呛到。

滚烫的辣油冲进气管,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往肺里扎进了十万根烧红的钢针,他冷白如玉的肌肤顷刻晕出大片大片胭脂般靡丽的红。

他以手帕捂着唇,止不住地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被“钢针”扎得千疮百孔的肺一同咳出来。

纵是如此,他仍未停下。

第二口面入腹,辣得他头皮都开始发麻,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晶莹的汗液不断从额角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