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觉寺(第2/3页)
我把桃花眼举到胸前,从单手握鸽改成双手握鸽。
我看了看大家,大家也都看着我。
二舅冲我点点头。
“哥,放吧!”这个时候,我听到刘渝平在我身边说道。
我亲吻了一下桃花眼,然后将双手向上一扬,一松。
“啪啦啦!”桃花眼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哦,飞喽!”刘渝平把头仰得高高的,欢快地跳了起来。
“小心老鹰!”我也把头仰得高高的,目光追随着桃花眼,向它喊道。
“飞吧!快点儿回家!……”刘渝平再次喊着。
在刘渝平和我的欢呼声中,桃花眼越飞越高。
“用不了多会儿就到家了。”姥爷仰着头乐呵呵地说。
“是呀,可比咱们开车快多了。”洋大夫也笑着说。
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白云,桃花眼在我们头顶绕飞三圈后,向东南方向飞去。
“没有老鹰。”我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遗憾,好像只有桃花眼成功甩掉老鹰,才算是成功的放飞。
“也许它飞得太快了,老鹰觉得追不上,就干脆不追了。”洋大夫笑着对我说。
“对,杨大夫您说得对!”那拐子也仰着头,微笑地望着桃花眼。
“没有遇到老鹰,它还是合格的鸽子吗?”突然,刘渝平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刘渝平,因为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三
拐子名叫李永顺,人倒是很和气,为了表示对我和二舅还有桃花眼的歉意,特意上山给我们一人砍了一根桃木棍。
“这是我送你们的桃木护身棍。爬山的时候既可以用它防身,累了还可以当拐棍使。”铁拐李解释着。
大家都表示感谢。
刘渝平跟拐子混熟了,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名字:铁拐李。
“成,叫什么都成。只要你们两个宝高兴,呵呵。”铁拐李在一旁傻笑着说。
“哈哈,这名字好听。”大家听到这个新名字都笑了起来。
“今天去哪儿玩?”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刘渝平就问二舅。
“是往东去大觉寺、普照寺、西竺寺和莲花寺,还是往西去七王坟、金山寺呢?”二舅琢磨着。
“哪儿都成!”刘渝平说。
“先吃了早饭,再出去玩。”大舅妈追了过来。
“多吃点儿,咱腿儿过去。”二舅笑着说。
刘渝平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凳子,抄起桃木棍挥舞起来。
“往东还是往西?”二舅看看我,又看看刘渝平。
“听您的。”我说。
“那就朝东,溜达一圈,回来吃午饭。”二舅说。
“走喽!”刘渝平一听往东,便冲出大门。
“等等,你知道怎么走吗?”二舅追了上去。
“二宝,一定要看好渝平。”大舅妈在我们身后叮嘱着。
“放心吧!”我朝大舅妈挥挥手,也追了出去。
“沿着小路一直朝东走。”刚出门,就听到铁拐李朝我们喊道。
“知道!”二舅答应着,头也不回。
“嘿,我说刘渝平,你长本事啦,一个人就敢往前走!”我逗着刘渝平。
“走山路的时候,要时不常地用桃木棍把路边的灌木丛拨拉一下……”二舅提醒我们。
“这叫‘打草惊蛇’。”我抢着说。
“真机灵!”二舅夸着我。
刚拐过一道弯,刘渝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表情惊讶地一边朝我们回头,一边用手指着前面一处岩石,小声说:“有人!”
当我和二舅顺着刘渝平手指的方向看时,也都大吃一惊。
一个只有一只胳膊的年轻人正坐在岩石上休息。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褂,下身是一条褪了色的灰布裤子,他的脚边放着一副扁担和两个筐子,筐子用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位兄弟哪个村的?这是去哪儿呀?”二舅走过去问道。
“车耳营的,去趟温泉,卖些山货。”年轻人看到我们走了过来,便挪了挪身子,在岩石上腾出了位置,好让我们坐下。
“兄弟别客气,我不坐。”二舅赶忙说道。
“您这胳膊怎么了?”刘渝平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
“莫非是跟小鬼子打仗打的?”二舅可能是觉得刘渝平问得太唐突,便找补了一句。
“要真是跟小鬼子打仗打的就好了!”年轻人狠狠地说。
二舅疑惑地看着年轻人,没再问下去。
“去年随商队去东北做药材生意,不知道哪儿的一颗炮弹打偏了,落在我们商队里,二十几个人,就剩下我一个!”年轻人的表情有些伤感。
我和刘渝平站在二舅的身后,看着这缺了一只胳膊的年轻人,都不敢再说话。
“别多想,毕竟命保住了不是?”二舅劝着他。
“也只能这么想了。”那年轻人感激地看着二舅,问,“你们这是去哪儿?”
“带俩孩子去大觉寺那边玩,城里来的。”二舅指了指我和刘渝平。
“嗨,这年头,寺里的香火早都没了,没啥好玩的。”那人看了看我和刘渝平,摇着头说。
二舅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和刘渝平继续往前走。
刘渝平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谁也不再说话,一路上只听得到我们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一路上寂静得有些怕人,终于,刘渝平问:“为什么还要打仗呀?”
我一愣,回头看了刘渝平一眼,却不知如何回答。
二舅表情凝重地把手放在刘渝平的头上,说:“问得好!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问问这句话,内战也许就打不起来了。”
我使劲儿琢磨着二舅说的话,一抬头,大觉寺到了。
四
这天晚饭后,大家照例坐在院子里面乘凉。
二舅的心情有些不好,今天我们从驻跸山回来,又遇上那位只剩一只胳膊的年轻人了,为了帮助他,我们特意买了点儿杏干等山货。
洋大夫显然察觉到了二舅的情绪,问:“年轻人,怎么了?”
“内战这个打法,不知道还要死伤多少人?”二舅并没有回答洋大夫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年轻人,你知道我是医生,却还要问我这个问题?”洋大夫笑着说。
“您是医生,救死扶伤是职责所在。可当前最需要救治的,是我们这个国家。”二舅说。
“洋大夫,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个断胳膊的年轻人。”我说。
“哦。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洋大夫心情也沉重下来,他显然知道这个年轻人。“这个政府就像是一座陈旧的破房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洋大夫沉吟着。
“是呀,从上到下贪污腐败,只关心‘五子登科’,不管民生问题,反而发动内战……”二舅说着停住了,他看了看洋大夫,问道,“您也不看好国民党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