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麻酱面(第2/3页)
“他是从外二区调过来的,这一次铁了心想抓几个学生立功,升官发财!”郝俊杰气愤地说。
“嗯,这种人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不顾良心。”姥爷安慰着郝俊杰,“放心吧,这事我跟大小子说,让他来处理。”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知道了。既然发生了,就要积极去面对。”母亲终于开口了。
“对,我们学校的学生也都在声援东北流亡学生,要求释放被关押的学生,给政府施加压力。”父亲说。
“都别着急。”母亲安慰着大家。
“呛啷——呛啷——”
这时,院外的胡同里传来了打唤头的声音。
二舅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然后又摸了摸我和刘渝平的脑袋,说:“大热天的,闷死了,正好剃头的来了,我看还是干脆剃个秃瓢吧。”
“我不剃秃瓢,难看!”刘渝平显然不愿意,身体朝后躲着。
二舅并不勉强,冲门口喊:“老刘,把剃头的叫进来,我们剃剃头。”
进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剃头匠,他照例把剃头挑子往院子里一放,然后一边准备家伙事儿,一边问:“哪位先来?”
刘渝平已经跑没影了,而大宝则在屋里朝外起着哄:“二舅,刘渝平不剃,我剃!”
二舅笑着摇头:“你可不能剃秃瓢,你要是剃了秃瓢,军警就更容易抓着你了,目标太亮堂,太阳一照还反光。”
“哈哈哈……”
二舅的话,让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大家全乐了。
“剃秃瓢以后,每隔两天要刮一次吧?”二舅坐在剃头凳子上问。
“可不是,最少两天刮一次,要不头发楂儿就长出来了。”剃头匠给二舅披上了罩子。
“我没那么讲究,以后一个礼拜过来给我刮一次吧。”二舅说。
“得嘞,听您吩咐。”剃头匠回答道。
我也不想剃秃瓢,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后院。
赵姨在后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言自语:“这个二小子,从来没剃过秃瓢,今儿是怎么了?”
等我从后院回来的时候,二舅正好刚剃完,我发现剃头匠找给二舅的一大把零钱里,隐约夹着一张纸条。
这天后半夜,不知什么原因,我的肚子不舒服,起来上茅房,突然听到桃花眼降落的声音。
我一愣,以往二舅训练桃花眼夜间飞翔,都是在前半夜,可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不由自主地向东后院走去。
东后院里,桃花眼“咕噜噜”地叫着,显然刚刚飞回来。
二舅背对着我,正全神贯注地用一只手握着桃花眼。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二舅,这么晚了,还训桃花眼呢?”
二舅的身体猛地一抖,显然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
明亮的月光下,我看到,桃花眼的一只脚上竟绑着一个小竹管,一张很细的纸条正被二舅从这个竹管里抽出来。
三
大宝仍然被关在东厢房里。
这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教刘渝平抖空竹,大舅终于回来了。
“爸爸!”刘渝平看到大舅,扑了上去。
“儿子!”大舅将刘渝平一把举过头顶,在空中转起了圈,刘渝平“咯咯”地笑着。
“行了,行了,不能再转了,再转你爸就晕了。”转了几圈以后,大舅将刘渝平放了下来。
“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吗?”大舅问。
“大哥被爷爷关禁闭了!”刘渝平迫不及待地向大舅报告。
“我知道,你妈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大舅说。
“大舅,您回来啦。”大宝透过窗户向他问好。
大舅朝他摆摆手,便随迎出来的姥爷和爸妈进了屋子。
待他们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姨和秀儿已经将晚饭准备妥当了。
藤萝架下,八阿哥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不时叫着:“老爷吉祥!老爷吉祥!”
仍旧是那张大圆桌,桌子上放着两个大青花瓷盆,里面盛着凉面。一个大青花瓷碗里盛着已经调好的麻酱,另一个大青花碗里堆着满满的切成细条的黄瓜。
“秀儿,把大宝放出来吧。”姥爷将一把钥匙递给秀儿。
“哎!”秀儿高兴地接过钥匙,几步便到了东厢房,开了锁,推开房门。
“快出来吧,以后要听老爷的话。”秀儿关切地对大宝说。
大宝冲秀儿做了个鬼脸,出了屋,挨个儿向大家问好:“姥爷、姥姥、爸、妈、大舅、大舅妈、二舅、赵姨。”
“赶紧洗手,吃饭吧。”母亲打来一盆凉水,递给他一条毛巾,心疼地说。
大宝答应着,洗了手,坐到座位上。
“大宝,以后好好上学,别再掺和那些事!”大舅严肃地说。
大宝并不回答,只是“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大舅继续说着,“你们站在学生的角度看问题,把许多事情都看得太简单了,而且还会被人利用。”
大宝仍然“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
“政府考虑问题显然更全面,军队中出现的问题,即便是学生们不追究,我们也会严肃处理。”大舅继续说着,“因为救你,姥爷袭警,依照法律,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大舅说得更严厉了。
大宝的筷子终于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姥爷,愧疚地说道:“姥爷,对不起……”
“不过大家放心,有我在呢,谁也不敢动咱们家一根汗毛。”大舅轻松地说,“好了,不说这些了,吃饭。”
大舅说着,用筷子夹了一根黄瓜条,“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二舅已经吃完了一碗炸酱面,起身又盛了一碗,忍不住说:“现在物价飞涨,货币贬值,财政赤字,民不聊生,这都是内战打的。”
“不是打内战,是‘剿匪’。”大舅说。
“哪儿有土匪越剿越多的?”二舅道,“这是国家出了问题!”
轮到大舅低头“哧溜哧溜”地吃起面条来了。
“老百姓怨声载道,学生们年轻气盛,向政府请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二舅说。
二舅的话让一旁的赵姨和秀儿不住地点头。
“咱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我和秀儿去买,我俩可知道这物价涨成什么样了!”赵姨说。
“什么样了?”大舅妈不解地问。
“您不当家,当然不知道了。”赵姨说,“现在法币越来越不值钱了。”
二舅轻蔑地说:“我哥是国军少将的待遇,有勤务兵和司机,当然不知道老百姓的生活了。”
大舅停止了“哧溜”,抬起头,看了看二舅,又看了看我父母,说道:“政府对大学老师和学生从来没有亏待过,一直把你们当成国家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