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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平花(第3/3页)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二舅没有回答我,而是打开了其中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我凑到跟前问。

匣子里是一溜大小不一的黑漆葫芦,但这些葫芦很奇怪,细腰处显然被切断了,又用圆形竹片粘牢,竹片上面和两侧装有三根或六根小细竹管。

我疑惑地看着二舅,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物件。

“老永、小永做的东西就是地道。”二舅嘴里不停地夸赞着。

“老永、小永是谁?”二舅的话更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当年图将军送我的鸽哨,都是名家制作的。”二舅把其中一只鸽哨拿到手里把玩着,说,“老永和小永都是制作鸽哨的大师。”

“原来这就是鸽哨。”我恍然大悟,但仍有些不解,“咱家的鸽子从来没系过鸽哨呀。”

“抗战前,咱家的鸽子就系鸽哨,那哨声又打远又揪耳朵。”二舅一边讲,一边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听到了那悠扬的鸽哨声。

我也学着二舅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二舅又开口了:“明儿一早,咱们就把鸽哨给四块玉它们系上。”

二舅又打开了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里的鸽哨更加奇怪,有的呈筒状,有的呈联排状,还有的呈葫芦状。

“这么多鸽哨,都给鸽子系上吗?”我问。

“用不了那么多,一个鸽群有三四只鸽子带鸽哨就够了。”二舅解释着。

“我喜欢葫芦的。”我说。

“各有各的用。”二舅笑着说,“葫芦形鸽哨音低,但浑厚;联筒形的声音类似笙簧;星排类的音域虽然窄,但发出的声音比较高,正好配音用。而这种星眼类鸽哨发出的声音不仅类似笙簧,而且还像敲击金属的声音,特别好听。”

“这不就像一支乐队吗?”我惊喜地问。

“没错,咱北平上空的鸽群,就是一支飞翔的乐队。”二舅骄傲地说。

“那桃花眼和蓝眼睛可以系吗?”我不知道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桃花眼和蓝眼睛是信鸽,信鸽因为飞行速度快,鸽哨发不出声。只有四块玉这样的观赏鸽,鸽哨才会发声。”二舅解释着。

“等解放了,桃花眼和蓝眼睛就可以退役了。”二舅平静地说。

“哦。”我想起有天晚上二舅从桃花眼脚上的小竹管里取出纸条的情景。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天空中的鸽哨声唤醒的。

我穿好衣服出了屋子,这天早上没有风,太阳挂在胡同东头的槐树上面,很暖和。

来到东后院,我看到大舅和二舅正仰着头看着天空,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他们显然是在聆听来自蓝天上那美妙的声音。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大舅和二舅回过头冲我笑了笑。

我也学着大舅和二舅,把头扬起,静静地听着。

我听到那鸽哨声时轻时重,时紧时慢,有时那声音好像突然远去,可就在好像就要听不到的时候,它又由远而近,从我头顶掠过。

“你们听,这鸽群的哨声就像交响乐。”突然,我听到二舅说话了。

“二少爷,交响乐是什么东西?”赵姨不解地问。

“就是西方交响乐队演奏的音乐。”我抢着回答。

“有咱们的京胡、二胡和月琴好听?”赵姨还是疑惑不解。

“嘿,回头给您听张唱片,《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二舅说。

“‘杯多分喝酒交响曲’?喝酒当然人多热闹啦,是不是跟《贵妃醉酒》一个意思?”赵姨疑惑地问,她可真够能打岔。

赵姨的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大舅和二舅都不再说话,而是再次将头微微扬起,如同他们也在空中飞翔一样。

我也再次扬起头,静静地听着那来自蓝天上的美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