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汗王(第4/5页)

我惊叫了一声,还没爬起来,归无常就一把将我推开:“想办法自保。”

把我带到这鬼地方,叫我自保?顾不上骂他,我举起手中的大刀,斜眼看到身侧刀光一闪,来不及细想,举刀横砍上去。

刀锵然一声,砍在厚重的兵刃上,震得我手臂发麻。耳边风声呼呼,我抬起头,看到头顶有一双鹰一样的灰色眼睛,自上而下俯视过来。

此时漫天的羽箭都在我身侧弹开,我身前停着一匹纯黑骏马,骏马上一个披着金色盔甲的年轻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随手挡开满天的流矢,一边低头看我。

钢盔下的脸棱角分明,薄如剑锋般的唇挑起,挂着丝讥讽一样的笑容,两条浓眉直飞入鬓,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只是这样在流矢中笑着,却仿佛天下都已在他的马蹄之下。

“大汗,这就是大武的皇后。”归无常早跳到城门下,边躲避乱箭,边悠闲笑着。

大汗?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库莫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单看脸的话,应该和萧焕的年龄相差不大。

“那个汉人皇帝的女人?”库莫尔很感兴趣般,把头俯得更低,嘴角笑意更浓,“女人,你刀法不错。”

“大汗,”有个军官边抵挡流箭,边打马聚拢过来,对库莫尔说,“军士们已经死伤过半,天快要黑了,还要继续打?”

库莫尔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蓦得眯了起来:“戚承亮这头狐狸,不打了。”说着从俯身抓住我的手臂。

我试图挣开,但只是被他拿着手臂,却连半边身体僵疼得无法动弹。

将我拖到马背上,他长笑一声,“这次也不算没捉到猎物,撤退。”

那军官得令,从腰间摸出一只号角,长短不均地吹了几声,正在激战的女真骑兵纷纷拨马回转。

归无常也跳上一匹战马,跟随女真人退却,虽然败退,但女真骑兵撤退井然有序,并无溃败之相。

被困在库莫尔的马背上,眼看着山海关的城墙离我越来越远,我才真正意识到,此刻我真的是离开了大武。

容不得我多想,没用多久,女真的大营就出现在眼前,山坳中白色帐篷星罗棋布,正是晚饭,白色的营盘间亮着篝火,炊烟一股一股袅袅升起。

一眼望去,这片夹在山坳间的女真大营连绵成片,几乎看不到边,看来女真对外宣扬的四十万大军并不是徒有虚名。

库莫尔的帅帐被拱卫在营地正中,轩敞华丽,他一直抓着我的手,这时翻身下马,挟着我大步走进帐篷,将我扔到一张狼皮毯上。

取下头盔,他也不看我,坐在上首的虎皮大椅里向归无常笑了笑:“这次依归先生的计策行事,本来有望一举拿下山海关,可惜汉人早有准备,那个奸细还未投诚,就被戚承亮发觉。我们虽趁着汉人内乱打到了城下,但还是没能攻下。”

“大汗不必忧心,汉人坐享太平,早就锐气尽失,大汗攻克山海关,直捣汉人京城,是早晚的事。就算这次不行,下次也一定成功。”归无常在一边悠悠说,他似乎很被库莫尔敬重,当着其余军士的面,也不对库莫尔行礼,态度随意。

“先生说得对。”库莫尔朗声笑着,一点也为这次失利挂怀,“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先生把汉人皇帝的女人带来了,那么今晚就把她充归女奴,归我们女真好汉享用,也好好羞辱那个汉人皇帝一番出气。”

今晚?这么快?我正想叫苦,归无常在一边笑着说:“大汗,其实我看,还是不要把这个女人充做军妓为好。”

“先生的意思是?”库莫尔对归无常的意见很重视,很快问。

“汉人号称以诗书治天下,最重地位尊卑,这女人是一国之后,身份尊崇,大汗如果让她充了人尽可夫的军妓,汉人知道这个消息,群情激奋,恐怕反而会加倍奋力抗敌。”归无常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地瞟着我。

我让库莫尔抓了半天,还不敢反抗,正有气,就狠狠回瞪他了一眼。

“那依先生说,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库莫尔笑问。

“大汗不妨把这女子收为姬妾,玩弄与她,这样羞辱汉人皇帝,不是更好?”归无常含笑回答。

他就是这样帮我的?让我做库莫尔的姬妾?我简直想寻死:这比做军妓好?只用让库莫尔享用就好?

“这法子不错。”那边库莫尔已经很有兴致地走下虎皮椅,俯身把我脸上的乱发抚开,扳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说萧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是让我觉得无从把握,那库莫尔这双如鹰般的灰色眼睛就让我有些慌张,我忍住心虚,向他展颜一笑。

好像没有料到我会对他笑,库莫尔有些惊讶地笑出了声:“真是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归先生,这个提议我喜欢。”

你喜欢我不喜欢!我一面拼命忍住甩开他的手的冲动,一面瞥到归无常一脸看好戏似的表情。

我忽然明白了他递给我大刀和把我推到箭雨中的用意,他推开我时,一定是看到库莫尔就在附近,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库莫尔在乱军中注意到我!

这样想着,我一把搂住库莫尔的脖子,放媚了声音:“大汗,一路奔波,我肩膀还受伤了,好累啊。”

“受伤了吗?”库莫尔摸了摸我的肩头,看那里果然渗出了鲜血,就把我抱起来,吩咐左近的随从,“赤库,让赫都带上创药过来。”

刚才在山海关前问库莫尔要不要撤退的那个军官,从那时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时得令退出去,看来这个赤库,就是库莫尔的亲信。

库莫尔的大帐前后以一道帘幕隔开,走到帘幕后,就是他起居的地方,放置着寝具,库莫尔走进去把我放到正中的那张大床上。

我攀住他的肩膀媚笑:“大汗,你对我真好,你看,我有伤在身,你不会今晚就让我陪你吧?”

库莫尔突然呵呵笑了,他把嘴贴到我的耳朵上:“你很聪明,女人,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懂得审时度势’,你方才那样挑逗我,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他的气息吹得我耳朵痒痒的,我把胳膊架在胸前,挡住他的身子,强笑:“大汗怎么这么说?难道大汗喜欢看我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我们女真人有句老话,想打老虎,就要能等老虎。”库莫尔忽然把嘴从我耳边移到我脸颊前,吻了吻我的嘴唇,“我想打老虎,所以我也能等。”

屏风后几声清咳,一个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军医提着一只药箱走了出来,库莫尔起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