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夜(第2/2页)

“……是我。”他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恐怕现在全场人里,能和他有相同的感觉的,只有勒丘了。

那汉子也是满面震惊,张口结舌:“不,这……不是……”他涨红了脸,“不是的,我——”

阿月拉疾言厉色的打断了他:“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不喜欢你,也不接受你的追求,你为什么还要追到这里来?我爱的人是他!”

她又死死抱住了祁景,外人看起来浓情蜜意的一对,祁景的脸都要青了。

与其说抱,不如说勒,这女人快把他的腰勒断了。

“够了!”神婆一声怒喝,打断了这场闹剧,“你应该知道,圣女的身心都是神明的,一生一世只能侍奉神明。”

“我知道。”

“你也知道,要是圣女和人私通,要被处以火刑。”

“……我知道。”

“但你还是做了。”神婆衰老的两颊由于怒火微微颤抖,“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啊,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抓起来!”

勒丘还想分辨,却被人用布料堵住了嘴,他呜呜的挣扎,却听耳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嘘。”

他猛得睁大了眼睛,拼命的把眼珠子斜过去,却只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白净也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等一下……”

“等什么?”

白净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祁景和阿月拉不可能是一对?为什么?因为这小子对杀了金鸾的罪人心怀鬼胎很久了,他俩才是……这谁信?

他还在组织语言,那边变数陡生。

祁景忽然猛的挣开了来抓他的手,一把抱住了阿月拉,深吸了一口气,向后一倒。

“你要干什……啊!!!”

阿月拉的惨叫消失在了风中。

白净猛的冲到了崖边,哪里还有人的影子?祁景这个疯子,竟然带着阿月拉跳崖了!

有人惊呼道:“他们这是要殉情啊!!”

勒丘本来还在心急如焚的嘶嚎,闻言脸上又由红转青,由青转黑,好像打翻了个颜料铺一样。

“没事。”挟持着他的人低声说,“祁景不会让她有事。”

那语气里全然的信任意味,让勒丘也愣了一下。

忽然,一个小小的黑影窜了出去,竟然是一只猫头鹰!那鸟一头扎下了悬崖,扑棱着翅膀,不停的去啄祁景和阿月拉的衣襟,但是变成鸟的力气太小,根本叼不住。

祁景这才想起来,刚才没看到吴璇玑,原来这厮又变身了!

急速的下坠中,阿月拉已经骇说不出话来了。风呼呼的灌着他们的耳朵,祁景大吼一声:

“李团结!!!”

嗖——嘭!!

下坠之势猛然一止,原本倒灌进口鼻的风变了方向,从脸侧刀子一样刮过,阿月拉的心狂跳不止,鼓足勇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才发现他们竟然在空中飞!

“我们没死……我们竟然没死……”她喃喃自语,下一秒又惊叫出声,“啊!这是什么?”

身下的野兽体型巨大,浑身缎子一般的黑毛,上面的花纹金线织就的一般,但就是傈西族里最好的绣娘,也织不如此美丽的作品。

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死亡的威胁,忘记了崖上的人,忘记了神婆,甚至忘记了勒丘……

阿月拉将手放上那绒暖的皮毛,几乎看呆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野兽肋生双翅,正是它救了他们,如鲲鹏一般盘旋在空中。

“这是神迹……”

此时,悬崖上也在经历一场轩然大波。

白净看着那巨大的野兽,喃喃道:“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穷奇……回来了。”

忽然,神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四肢都伏在地上,这是傈西族最隆重的大礼。

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头,两行老泪从挤的变形的脸上流了下来,疯狂又热忱。

“是神明……是神明回来了……我们傈西族的神明,回来了!”

白净猛得看向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神明?”

穷奇……是傈西族的神?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过片刻,就已经扑嗵嗵跪倒了一大片。有的人还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糊里糊涂的跪了下去,身边的人都在高声呼喊,涕泪纵横,疯狂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的传染,每一个人都在大声叫着:

“神啊!神啊!伟大的神啊!”

呼喊声一浪接着一浪,人们开始嚎啕大哭,大声嘶吼,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把头在石板上磕出了血,好像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结果。

大理国……梦中的大理国,就会随着神明一起到来。他们将会像大理国的人民一样,永远没有贫穷和饥饿,没有悲伤和烦恼,甚至没有死亡,只有快乐,无穷无尽的幸福和快乐。

疯了,白净心想,都他妈疯了。

勒丘也被这场面震慑住了,还在出身,身上却忽然一松。

绳索掉在了地上,身后的人薅着他的领子,往前一推:“走!”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勒丘不确定的说:“……是你吗?”

江隐抹了把脸:“是我。”他攥住了勒丘的手臂,那看似细瘦的胳膊,竟如钢筋铁骨一般,猛的一甩!

“祁景!”

勒丘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失重感就铺天盖地的袭来,把他一颗乱跳的心又堵回了嗓子眼里。他几乎要大叫出声,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挨个带着跳崖!

扑——

并没有想象中的头破血流,勒丘感觉自己落在了一团柔软如天鹅绒般的皮毛中,在冷飕飕的夜风中,他的身子瞬间就暖了起来。

一个人影扑了过来:“勒丘!”

勒丘紧紧抱住了他心爱的姑娘,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不由得看向那两人,他们伏在野兽厚厚的皮毛中,被夜风吹乱了头发。

皎洁的月光照在两张年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都在惊魂未定的喘气。慢慢的,祁景咧开一个笑来,眉目飞扬,越来越开怀,倒在皮毛中翻腾,大笑出声。

阿月拉惊道:“疯了疯了……差点没死掉还笑成这样,怕不是脑子坏了!”

只听轻轻的“扑哧”一声,好像还在压抑,却没能忍住。

江隐那张冷峻的脸,被传染了似的,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水墨画一般的眼睛变成了半弯的月牙儿。他的神态、脸颊,甚至整个人,从未这么生动,这么鲜活过。

祁景一眨不眨的看着,只是笑。

“怎么连你也这样,你们真是……”

勒丘拉住了阿月拉,悄悄摇了摇头。

他莫名的好像知道了他们在笑什么。

不是笑劫后余生,不是笑荒诞无稽。

笑那份信任,笑那份默契,笑那份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