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难忘的一天(第4/13页)

夜晚的静谧让车轮滚地的声音成了全世界唯一的响动。这响动像个结界一样各自兜住宁檬和苏维然,仿佛谁开口,都回弹回一份尴尬。

直到车子压过一道小坑,后座的陆既明被颠簸得哼唧声响起,那份唯一的响动所构筑的结界才被打破。

宁檬也趁机突破了张口的尴尬。

她先搭腔问苏维然:“贵姓?”像从不认识、完全初识一样。

苏维然礼貌回答:“免贵,姓苏,苏维然。”

宁檬小顿一下,继续:“您海归吧?”

苏维然微笑起来:“怎么看出来的?”

宁檬也笑了笑:“您身上有洋气劲儿。”

苏维然从微笑变成浅笑,在和煦的笑容下,他回以一个犀利问题:“你是陆总的……女朋友,之一?”

宁檬一肚子的嫌弃破口喷了出来:“我看起来有这么不自爱吗?”

苏维然的笑容纹路又加深了些。

车子驶到陆既明家门口停下。苏维然帮宁檬把大块头扶下车。好在他虽然看起来书生气,但个头只是比陆既明矮了五公分而已,招架着陆既明并不太费力。

他本打算帮着宁檬把陆既明扛进屋去的。

宁檬却在用陆既明的指纹刷开大门以后,临时制止了他。然后她晃醒陆既明,指着苏维然问:“让他把你扶进你家去,行不行?”

好说话的酒后陆既明这会却变成了拨浪鼓陆既明。

他把头摇得快飞了。

宁檬叹口气,对苏维然说:“还是算了,这家伙变态的,不让人轻易踏进他的属地。明天从监控录像里要是看见你进去了,说不定你们后续合作就终结了。要不你跟外面等我一下吧,我自己拖他进去。”

苏维然又笑起来,笑得有点意味不明的,像在质疑宁檬不是女朋友之一的话。

毕竟她倒是可以轻易踏进他的属地的。

宁檬扶额。

“苏先生,您可能脑补了什么,但这样的脑补是不正确的。我能踏进他的属地是因为在他心里我是他的佣人和奴隶。”

宁檬说完面无表情连拖带拽地把陆既明弄进了屋。

大块头今天一点都不配合,宁檬没力气把他搬到床上,只好随便搬了床被子打了个地铺,踹着陆既明让他滚动着滚到了地铺上。

总算安顿好,宁檬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被前老板逼走的前员工已经仁至义尽打算就此别过。

临走前她母爱发作怕陆既明从地铺上滚下来着了凉,就抬腿又把他往里踢了踢。陆既明顺着她腿踢的方向像大虫子似的往地铺里蠕了蠕。

然后他一把抱住宁檬的小腿,把宁檬扯得一个趔趄跪倒在他旁边。

他悬空了脑袋看向宁檬。喝过酒后他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哪怕视线有些迷离,也黑亮得慑人。他的眼尾微扬着,带着天生的挑逗与薄情。

他盯着宁檬的脸看,然后笑嘻嘻起来:“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到楼下随便找个房间睡吧。”

话说完,手撒开,人倒下,就此睡了过去。

宁檬跪在那,一瞬间竟有了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宁檬从陆既明的别墅里出来时,看到苏维然还等在门外。他正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仰头看月亮。路灯和月光青黄交织的光把他映照得像幅笔调轻巧的油彩画。宁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去的暗恋情愫无形中在给苏维然加着印象分,她只觉得夜色中月光下这样仰头看月光的苏维然真是个清俊儒雅的妙人。

看月光的苏维然听到门口有响动后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安顿好了?”

看着那笑容宁檬忽然有点发怔。她进去好一会儿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是忘了自己还让他等在门口这件事的。而他居然很老实,就这么一直在等。

他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叫他来帮忙,其实他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事实?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找了个借口在制造一次机会与他做单方面的重逢。

宁檬收好电光火石间闪过的这些思绪,也微笑着回答:“嗯,安顿好了。”

对话到这里忽然就停滞了,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说,彼此无言的状态有点干巴巴的尴尬。

宁檬只好问一句:“苏先生打算怎么走?”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向外冒得有点没头没脑。按照循序渐进的逻辑,应该先问人家住在哪里的。

苏维然浅笑依然:“我打车,你呢?”

宁檬跟风:“我也打车。”

苏维然:“那我们打一辆吧,先送你。”

宁檬客套:“这怎么好意思?”

苏维然忽的嘴角轻轻一翘,笑得有点似笑非笑的:“自家学妹,怎么还这么见外。”

宁檬像被闷雷轰中了脑门,呆立当场。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宁檬还有点懵懵的。

懵劲儿小些了、脑子清明些了,宁檬扭头问同坐在后排的苏维然:“我以为学长你已经不记得我。”

苏维然还是那副儒雅的微笑:“那年的数学竞赛,我就输给那么一个人,还是个女孩,这再记不住。”

宁檬也笑:“可你这一晚上都好像不认得我似的。”

苏维然脸上的笑痕在扩大:“我总得确定,是不是你不记得我了,毕竟你点将点到我这的时候,也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宁檬不好意思起来,有点腼腆地问了一个不算腼腆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苏维然的答案让她莫名心满意足:“酒吧对视的时候。”

互相认亲后,气氛大好,两个人开始互相谨慎探出触角询问对方近况。宁檬很想问问苏维然结婚了没有。当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划过他左手无名指,当看到那里既没有戒指又没有戴过戒指留下的戒指印,她打退了一切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尽管她很想知道。

按照苏维然当年对女神学姐的痴恋程度,假如他们已经结婚,他一定恨不得戒指长在手指头上。没有戴及戴过的痕迹,那就是说明他们还不是法定夫妻。

宁檬很想装作不经意地问一下:学长,你和学姐还好吗?

可酝酿了又酝酿,终究还是没足够勇气把这问题从齿缝里推出去。

她今晚心情像坐在过山车上,情绪忽高忽低地不稳定,她没有足够理性的控制力把想问的那个问题定位在“自然”的度上,所以还是不要问了吧。无论怎么装成一副自然的样子,在别人那里其实都是能一眼识破的刻意。

当年暗恋得那样天崩地裂,她也没在苏维然面前露出过什么马脚,现在一别经年又何必拉那只马脚出来现眼。

苏维然也拉拉杂杂地问了些宁檬的近况,从而得知宁檬不久前从陆既明那里辞了职,跳到了另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投资公司去。苏维然也告诉宁檬,自己和她是同行,之前在华尔街,最近被总部派到国内做中国区的业务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