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5页)

贞观小嚷着;一面握着拳头在半空作捶打状,嘴儿全咬得红了;大信笑道:“好,好,不开玩笑了。”

二人在西门町下来,转乘欣欣7路的车;回公馆已经三点一刻;大信问她:“累不累,是不是要休息了?”

“还好——”

“去吃点水果吧!晚上就不能出来了——”

“……”

“明天八点的飞机;一大早就得起来!东西都还未收!”

“……”

贞观木然跟他走入白玉光,假日的什后,这儿的生意反而清淡。

扩音机正放着“锣声若响”的歌,前头刨冰的小妹,正咿唔乱哼:

〖日黄昏,

爱人仔要落船,

想着心酸,

目睛罩乌云;

有话要讲尽这瞬;

谁知未讲喉先填;

情相累,

那会这样呢?——

船灯青,

爱人仔在港墘,

不甘分离,

目睛看着他;

——〗

歌曲播完,贞观亦把西瓜吃尽;对面的大信,以刀叉拨数黑籽,一面说:“没吃过这样难吃的西瓜,你的呢?”

“大概不比你的好多少!”

“好,再叫两杯柠檬水!”

“……”

喝着柠檬水,二人只是静无一语;汁液从麦管进入食道,杯里的水,逐次少了,二人仍旧相坐对看:“你想过没有?刻印的人,他的字是颠倒写的!”

“嗯,你这一说,我才想的!果然是这样!不然正的写,图章反而不是了——”

大信笑着取出纸、笔,当下反向写下自己的名、姓:“我的名字,很好刻——你的,也很好刻!”

他说完,就在那三个字旁边,又写下她的名姓……

像突然有一记拳头打在心上,贞观望着并排的六个字,只是怔忡起来。

要说就去说与清风,要诉就去诉与明月。

廿四年前,南、北两地,二个初为人父的男子,一后一前,各为自己新生的婴儿,取下这样意思相关的名字,贞观、大信,大信、贞观;女有贞,男有信,人世的贞信恒常在——礼记教人:父死不再改名,因为名字是父亲取给的——此刻,贞观重思她对父亲的无限敬意与感恩;父亲们彼此未尽深识,各分两地,却有这样的契合,而今日,她得以与大信成知己……

贞观捏着手巾,待大信折好那纸,重行放入衣袋的当时,偷偷拭去眼眶边的一滴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