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灰烬(第2/3页)

谢似淮忽视还在擦眼泪的柳之裴,回去把一碟藕片全吃了。

柳之裴欣喜若狂,坐在谢似淮身边,看着他吃,期间又忍不住往房间方向瞄,楚含棠的尸体还在里面。

等谢似淮吃完藕片都过了一会儿,柳之裴问:“还要吃么?我可以再去弄一碟。”

谢似淮抬眸看了一眼柳之裴微红的眼眶,“你为何要哭?”

柳之裴愣在原地,像是没料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犹豫几秒。

又掩饰性地咳嗽几声。

随后再小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楚含棠教我做藕片做了那么多遍,我始终还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谢似淮“唔”了声。

柳之裴见他要走,又道:“好吧,其实我哭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为楚含棠而伤心。”

谢似淮脚步一顿。

他问话在别人听来完全是明知故问似的,“因为她的死?”

柳之裴黯然神伤,“嗯。”

谢似淮听了,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抬步正欲向前走,柳之裴脱口而出道:“难道你就不伤心,不想为楚含棠痛快地哭一场么?”

此话一出,他回头看柳之裴。

后者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揭人家伤疤呢。

谁知谢似淮平淡地笑道:“你哭,楚含棠也活不过来,你哭,你做的藕片的味道也不会跟她一样。”

安静片刻。

他眼尾微垂着,看向腰间小刀,“至于我,有何不一样。”

谢似淮以前也为楚含棠落过泪。

可哪次都没能得偿所愿。

事实证明,没用。

即使他有意无意地利用落泪这一个工具去向她示弱,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更多的还是爱而不得。

谢似淮天生情感薄弱。

他为了楚含棠愿意去学正常人所拥有的感情,一点又一点地尝试着去理解、体会、模仿。

喜、怒、哀、乐、惊、恐、思。

这些,他都能渐渐体会到了。

可那又如何呢。

结果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谢似淮又看了看院中的雪,楚含棠说她的家乡在冬日里也会下雪,但她家里不会冷,说是有一种叫暖气的东西,跟大於地龙有些相似。

言罢,谢似淮进了房。

一道门将柳之裴与他们隔绝开。

柳之裴拿着空碟子慢慢地蹲在地上,他承认谢似淮说得没错。

楚含棠不会回来了。

晚上亥时。

房间里烧着炭火,怕太闷,又开了半扇窗,池尧瑶听着里面不断地发出“噗呲”的燃烧声。

楚含棠跟他们说过十二月初三是谢似淮的生辰。

可算来……

她的头七就在十二月初二。

前后相隔一日而已。

就算他们想替楚含棠帮谢似淮庆祝生辰,也做不下去,先别说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情,重要的是谢似淮。

白渊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谢公子今日有没有吃过东西?”

柳之裴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复存在了,耷拉着脑袋道:“吃过了,吃了一碟楚含棠教我做的藕片。”

他们相对无言。

池尧瑶今日吩咐下去设的灵堂已经全部搞定了。

尸体最好要在灵堂摆放七天再下葬,这是大於一直以来的习俗,传言说是死去的人会在头七那天回来看完自己亲近的人。

柳之裴看向窗外。

雪下得真好看啊,他之前还想着跟楚含棠一起过年呢。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问其他人,“对了,楚含棠的尸身要在灵堂摆七天左右,今晚岂不是就要去了?”

池尧瑶点头。

灵堂还摆上了一副上好的棺材,这是池尧瑶今日亲自到京城的店铺挑选的,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放上尸体很久都是香的。

这一副棺材价值千金。

池尧瑶将皇帝以前赏赐给她的珍宝拿了一部分去当了,就为买下这一副棺材。

白渊问:“外面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谢公子将楚姑娘带去灵堂。”

池尧瑶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看向窗外。

他们纷纷看出去,只见谢似淮抱着穿着红色长裙的楚含棠走向了设好灵堂的大厅。

“叮当叮当”

仿佛有很小的铃铛声在响。

定睛一看,是楚含棠脖颈、手腕与脚踝戴着的铃铛首饰发出来的铃铛声,在寂静的院子与长廊上听着很是清晰,也能传过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不用他们去跟谢似淮说,他自动把楚含棠带去灵堂了。

谢似淮一进灵堂便直接朝着檀木棺去,楚含棠窝在他怀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纤细白皙的手腕从血红色的袖摆伸出。

檀木棺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几步之远就能闻到了。

谢似淮弯下腰,将楚含棠放进去,再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薄唇也染上了一丝她涂着的胭脂。

然后,他将她的手摆好。

谢似淮从腰间取出小刀、蓝宝石银耳坠、深红色木簪子放进棺材里,就放在楚含棠身旁。

灵堂的门是大开着的,一抬头望出去便能看到白茫茫的雪。

他坐在棺材旁看着楚含棠,从第一天,守到第七天。

池尧瑶几人这几天都轮番过来,今日也是一大早就来灵堂了,让谢似淮先回去休息,他们在此处守着。

本以为谢似淮会不愿意,他们需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行。

不料他爽快地答应了。

谢似淮站起来便走出了灵堂。

池尧瑶还是不放心,想起楚含棠的嘱咐,让柳之裴偷偷地跟着他,看谢似淮是不是回房间休息了。

谢似淮确实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出了郡主府。

柳之裴忙跟上,却发现他去酒楼买了一坛酒,是楚含棠之前喜欢喝的那一种酒。

虽然说女子喝多了这种酒不行,但是喝上几杯还是可以的。

谢似淮给了银钱,道谢过后,提着酒坛往别处走了。

柳之裴立刻回神跟上去,又见谢似淮走到了一家卖糕点的店铺。

卖糕点的老板认得他,任谁见过满身是血地抱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买糕点的少年,都会记得很牢,更别提这一个少年的长相还十分出色。

老板见谢似淮今日穿着看似喜庆的红衣,情不自禁找话聊。

他给另一位客人递去糕点,看向谢似淮,“小公子。”

谢似淮面色如常,微微颔首。

老板随口一问。

“你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买糕点,上次跟你一起过来买糕点的那一个小姑娘呢?”

谢似淮道:“死了。”

老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主要是他用聊家常般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好似无悲无喜之人。

“啊,死了……”

得知此事,老板明白不好再问了,赶紧转移话题,“不知小公子想买哪几样糕点,还是跟上次的一样么?荷花糕、桂花糕、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