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师府掘尸(第8/13页)
后花园中一片静谧,韩侂胄已经上朝去了,府中姬妾都在熟睡,韩?通常很晚才起床,奴仆们大都在伙房忙活,根本不会有人到这后花园来。
“尸体埋在何处?”四下无人,刘克庄问道。
韩府的后花园很大,花木众多,但天色昏黑,看不清哪里有枇杷树。马墨没应声,站在原地不动,辛铁柱在他后背上狠狠推了一把,他才极不情愿地走向西南角,指了一下墙角的一株树,道:“这回我算是栽在你们手上了。”
刘克庄拿过马墨手中的灯笼,凑近一照,果然是一株枇杷树,树下的泥土有明显的翻新痕迹,显然这株枇杷树是不久前才种下的。西南角极为偏僻,周围树木掩映,即便有人从后花园中经过,也很难注意到这处角落。但刘克庄不敢大意,还是安排叶籁去后花园的入口处把风。叶籁道:“若是遇到急情,来不及通知你们,我便学鸟叫。”留下这话,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的入口。
刘克庄让辛铁柱把马墨绑在附近一株桂树上,然后他抡起锄头,开始掘土。
尸体埋在枇杷树下,要挖出尸体,就要先移开枇杷树。刘克庄出身书香世家,从小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用起锄头来很是费力,没抡几下便喘起了大气。
辛铁柱什么话也不说,一把从刘克庄手中拿过锄头,三两下便将枇杷树挖断,往下深挖泥土。他生得虎背熊腰,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力,只片刻时间,便挖出了一个大坑,但一直不见尸体。
刘克庄冲马墨道:“你们到底埋了多深?”
“没多深,”马墨应道,“很快就能挖到了。”
辛铁柱一直不停地挖掘,往下又挖了近一尺,当的一响,锄头已挖到了石头,别说尸体了,便连一片衣角也没瞧见。此时天色渐明,刘克庄有些急了,道:“姓马的,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不是已经挖到石头了吗?我都听见响声了。尸体就在石头下面。”马墨道,“那天埋尸时,韩公子特意吩咐,压一块石头在上面,让那女人永世不得翻身。”
刘克庄眉头一皱,杀了虫惜埋尸不说,还在尸体上压上石头,让虫惜永世不得翻身,韩?用心竟如此恶毒。辛铁柱一言不发,只管埋头挖掘,很快将石头撬开,泥土中露出了红色的织物。
刘克庄神色一变,道:“铁柱兄,小心些。”
辛铁柱放轻了手劲,小心翼翼地用锄头拨开四周泥土,一张裹起来的红毯露了出来。那是一张暗红色的棉毯,沾满了泥土,已有些破烂,一根铁链捆在正中,显然棉毯内裹有东西。两人将棉毯小心地抬出深坑,轻放在地上。
刘克庄微微皱眉,只因这棉毯不是很沉,也没有闻到腐臭味,还有棉毯裹起来的大小尺寸,不像是裹了一具尸体。他解开铁链,将棉毯展开,里面白惨惨的,竟全是骨头。
骨头的出现,令刘克庄一愣。腊月十四距今才二十多天,尸体再怎么腐烂,也不可能腐烂得只剩下骨头,更别说骨头细小,根本不是人骨,尤其是头骨,一看便不是人的。
便在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一声大吼,那是马墨扯开了嗓子在喊叫。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响起,来自后花园入口方向。
猛然间火光大亮,脚步声密集,一大群家丁高举火把,执刀持棍,冲进了后花园。这群家丁有数十人之多,一入后花园便直扑西南角而来,刘克庄和辛铁柱根本来不及走,便被围死在了角落里。一阵得意的笑声响起,众家丁分开一个缺口,从中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身穿白衣,手拿折扇,是史宽之,另一人身着艳服,头戴花帽,却是韩?。
“听说府中进了贼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前吏部侍郎刘弥正的公子,还有知镇江府辛弃疾的公子。”韩?露出一脸狞笑,“你们两个驴球的,一大早偷闯太师府,还敢在太师府动土,真是胆大包天!”
刘克庄的目光在数十个家丁之间飞快扫过,没有看见叶籁,知道叶籁没有被抓住,心下松了口气。他们挖出来的骨头不是人骨,仔细一瞧,倒像是犬类骨头,又见韩?、史宽之和数十个家丁穿戴整齐,显然早有准备,再想到方才马墨大吼一声后,韩?、史宽之等人立刻冲入,显然那一声大吼是在通风报信,心知自己十有八九是落入了韩?提前设好的圈套。
早有家丁冲过去替马墨松了绑。马墨疾步去到韩?身边,道:“公子,他们一共三人,还有一个叫叶籁的,去入口处把风了。”
韩?道:“我进来时,没瞧见有把风的。”
“叶籁?”史宽之拿折扇敲打掌心,“我记得叶适有一子,就叫叶籁,人在武学,莫非是他?这叶籁居然也敢和韩兄作对。这么短的时间,他定然逃不远。”
韩?立刻分派家丁,四处搜寻,追拿叶籁,道:“管他是谁,敢与我作对,便要让他知道利害。”
刘克庄见了这一幕,更加确信自己是落入了圈套。身临险境,他反倒镇定了不少,整了整衣服,拍去浑身尘土,轻描淡写地道:“姓马的,挨了那么多打才肯开口,你这出苦肉计,唱得可真是够下血本啊。”
马墨昨天挨了辛铁柱好几顿打,此时仍是鼻青脸肿,但他一回到韩?身边,立刻恢复了一贯的凶悍神色。韩?拍了拍马墨的肩膀,大有嘉奖之意,道:“什么叫作苦肉计?刘克庄,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又笑道,“你们两个驴球的,擅闯太师府,想挖什么呢?莫非求学太过辛苦,改行做起了花匠?”此话一出,一旁的史宽之面浮笑意,周围不少家丁笑出了声。
刘克庄也笑了起来,道:“求学自然辛苦,不过某些人更辛苦。大冬天的,一大群人不睡觉,处心积虑地等在这里,还要装模作样,明知挖的是什么,却不敢当众承认,什么亏心事都往肚子里憋,可不比我辛苦多了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挖什么,有什么是我韩?不敢承认的?”韩?冷笑道,“我爹以前任汝州防御使时,养了一条猎犬,唤作请缨,每次出猎都带着它,相伴十余年之久。两年前请缨死了,我爹以红毯裹之,亲手葬在这后花园中,还手植一株枇杷,每逢岁除,都请来临安最好的花匠,给这株枇杷松土粪壤,焚香祭祀,以慰藉老怀。你们竟敢把我爹最爱惜的这株枇杷树挖断,还敢把请缨的尸骨挖出来,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吧。”
刘克庄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枇杷树下的泥土会有翻新的痕迹,为何会有犬类尸骨埋在此处,马墨又为何要等到他们挖出棉毯中的骨头后,才发出叫声招引韩?进来,道:“为了对付我区区一个刘克庄,倒是让你韩公子大费苦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