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5页)
“那就劳烦了。”出了院子,屋主扭头看向把路边一点杂草全啃完的驴,夸赞:“妹子这驴养得精神。”
“家里老驴前年下的崽,都是我男人在喂。”锁好门,辛珊思请两人上车。直走几步,拐进河边路,行个半刻,看到桥就到越河口了。过了越口桥,便听到闹了。
南市比她昨日去的常山镇还要繁盛,集上熙熙攘攘,摊子摆了两三百丈远。铺子也热闹。
到南市口,别了两人,她不禁长舒口气。拍着驴,转个弯,开始大采买。猪肉、大油、长针、碗、冥纸…一直到中午,才将将把她列在心里的单子买全了。车棚子里都被塞满了,回到孝里巷子,把驴赶进院里,插上门闩。
屋里屋外虽空荡荡的,但她愉快得很。拎了两口锅出来,铲去锅底灰,再团把草擦一擦。点火扔进灶膛,刷锅。灶收拾干净了,提井水,将厨房大缸洗两遍,装满水。
堂屋里间窗户撑起,透透气。拿了布头,淘了淘,一通擦。最后用笤帚把地扫扫,将长板车上的菜盆、洗衣盆、洗澡桶…炉子、坛子归置到合适的地方。
原本她是要买棉花自己做被子的,但棉花得先去籽,再用弦弓弹成棉絮,还要缝布…发现太麻烦了,就干脆在成衣铺里先买了一床。
炕上铺上席子,把被子折好靠墙放。枕头简单,赶不及做就用布包塞两件衣裳充一下,等闲了拼布裁个套,装点稻壳便成。她还买了一捆蒲草一捆藤条。
里外里拾掇好,辛珊思把大油提到井边泡盆里。磨了磨新刀,割了半斤五花,洗洗切大块。烧锅下油,炒糖色,做红烧肉。收汁时,搁两馒头在肉上。
汁水收得浓稠,她实在忍不住了,夹了一块肉吹了两口,放进嘴里。喷香软烂…烫得眼泪都出来。
吃饱喝足,补补妆,提着上午买的两份礼,赶驴车往三王村。两份礼一样的,两斤猪肉一斤糕点半斤糖,另给梁哥包了三十文钱。
送完礼,看天色还早,又去常云山割了一车草。她现在可是有驴要养。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把泡在盆中的大油洗两水,切一切,放到大锅里。再舀一舀子水倒进锅,加点盐,架柴烧。
熬了一坛子猪油,辛珊思和了点面,用油渣子和白菜做馅儿,包了三十几个饺子,一顿吃完。烧水洗了澡,卸了伪装,不等绞干发就躺炕上了。
多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这般松弛过,弯唇笑着,看着油灯的眼,闪烁着泪光,不一会就抽噎了起来,哭得不能自已。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已是天大亮。
眼睛有点疼,她翻身朝里,今天哪也不想去,就在家待着。赖炕上赖到中午,起来给驴舀了苞谷,又抱了捆青草。将它拉的粪便扫扫,倒进屋后茅坑。
在井边洗漱后,把昨天买的那把韭菜拣拣。揉了两碗面,切面条子。韭菜炒鸡蛋,往干捞面上一浇。下午,用蒲草给自己编了个带盖的针线篓子。晚上又用藤条,编了大小两只篮子。
歇息了一天,次日没再搁家里闷着了,一早便装扮了下,带上钱袋子挎着大篮子装上一扎冥纸和两把香,往城西去。死人岗在西郊阴月崖,那地方好找。
脚步快,不及中午她就站在月牙口上了。阴月崖,就跟新月似的,崖头尖尖,腹部内扣。布鞋踩在不知是碎骨还是白色碎石上,眼神留意着四周,提着气走过一副又一副枯骨边,来到山阴,找到内陷的地方。
那…双目不禁大睁,她看到了什么?右手紧紧地握着篮把,嘴慢慢抿紧。白花花的尸身,有男有女,面朝上的脸都烂了。一二三…一共十二具,就这么横七竖八地扔着。辛珊思心揪紧,一月余了,此刻她彻底被打醒了。
这里…不同于现世。
沉静片刻,再次挪动腿,避过那些尸身,缓缓走向立在内陷中那座孤独的墓。用小铲子刨土,将棺起出。推开盖,褐色的僧衣闯入眼帘。
十三年了,尸身已成白骨,跟她脑中老妪模样重叠。回想之前真气逆流,泪水滚落,苦笑,她喃喃道:“抱歉师父,这次徒儿来,没能给您带来水栗子。下次吧,下次来一定奉上。”
伸手小心地取走手骨下的蜡丸,稍用力一捏。里面有信,辛珊思展开细阅。
吾儿思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娘应已遇不测。不用怀疑,杀我之人,必是你爹。留书棺中,只为相告六事。
一、你师父十之七八是密宗宗主纥布尔·寒灵姝。二、对你爹万不能心软,他是豺狼。三、你晕厥后,四娘得进屋,你师父抓着你看着四娘念了两遍野栗子。四、为娘赶回后,仔细查过你师父的衣衫步履,发现她的鞋半湿,底子、鞋帮上沾了一点黑淤泥。五、你师父的枯枝发簪是把刻刀,上面残留了一点青岩灰。六、为娘听闻,纥布尔·寒灵姝行走在外,常带两物,青莲钵和古银佛珠串。
反复看了三遍信,她感受…很复杂。娘亲心思之缜密,自己还需多学习。一封信下来,只纥布尔·寒灵姝是明确的。
思思,叫思思的人不知几多。你爹…没名没姓。四娘,那就更不用提了。谁会想到身份尊贵的密宗宗主,会被埋在尽是孤魂野鬼的死人岗?
这里离洛河,好几十里。就是哪天被人掘出,发现棺中躺的是密宗宗主,想要找啥秘籍,也得将整个洛河城及近远郊掘地三尺,细细耙一遍。
抽离插在苍发上的枯枝,轻轻一扭,尖锐的刀锋冒出头。对着枯骨,默哀片刻。把棺盖好,将墓复原。跪地敬香烧纸,连着娘那封留书一并烧尽,之后九叩。
起身转面,再次看向那些尸身。又抬眸望远。百丈外是山沟,抛尸的人不可能是直来到阴月崖山阴处。同她一样绕过来的吗?衣服剥光,连片遮丑的布缕都没留。
是把衣服拿去当铺卖钱,还是要掩盖这些死尸的身份?闻着香火味,移步过去,在一具女尸边蹲下,脖颈断了,舌吐出,而且淤痕明显。手并不细腻,脸…说烂了不全对,准确地讲应是用什么药物给融了,五官模糊不清。
翻过十二具,脸都一样。这不禁叫辛珊思想到小阴山坟场被埋的“朱碧”。捡起一具男尸的右手,指关节肥大,再看向他的左手,翻开掌,有肉枕。这人是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