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汤泉(第2/4页)
几人算是轻装简行,黑骑卫护卫着,除了那艘巨大的船,对比着前些日子那样大张旗鼓的南巡,如今还真说得上是简朴。
养了些日子,燕珝底子好,已然可以下榻走动了,毕竟伤都在上身,让他这样的人日日躺在榻上也闲不住。一忙起来,便接受着多少来自南方北方的消息,好像天下都尽在这艘船上一般。
云烟反倒又闲了起来,每日练完字,胡乱背几句诗,看看书便没了事干。光垂着脑袋做针线做手工,燕珝又怕她时间长了脖子痛,一个劲儿念叨着,烦得很。
好容易终于找到了事干,燕珝从外面回来,正巧看到她在铺纸。
“这是在做什么?”
云烟头也不抬,认认真真将手上的事处理完,神情很是虔诚,“付姐姐说,妾若是无聊,可以去寻她学画。正准备请她来呢。”
“何时说的?”燕珝缓步坐在小几旁,看她在大桌上忙来忙去。
“有几日了,但妾一直偷懒未曾去寻,今日闲着,便想……”
燕珝笑了笑,云烟不明所以,“笑什么呀?”
“只怕是学不成咯。”
燕珝掀开茶碗盖,碰了碰茶碗,上好的茶叶在淡色的水中浮沉,发出悠悠清香。
“怎么学不成,什么意思?”
云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怕是燕珝不答应,忙道:“只是学画画呀,又不是做别的什么。”
“瞧你急的,朕可不是那等什么都不让你做的人。”
燕珝满面无辜,“是你付姐姐,或许近几个月,都没功夫教你画画了。”
“……什么意思?”
云烟眨了眨眼,往燕珝处去。
“方才胡太医来回朕说,菡娘有孕了。不过月份浅,胡太医说还未满一月,她身子自小就弱,得好好将养着才成。那颜料多少都用矿石制成,莫说朕不答应,便是述成也不会让她再碰了。”
云烟良久未回过神来。
半晌,才道:“付姐姐有孕了?”
眼瞳亮了亮,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燕珝瞧着笑道:“怎的,不能学画,不开心了?”
“自然不是!”
都这种时候了,画不画的早就不重要了,云烟抓紧了燕珝的衣袖,紧张道:“付姐姐身子弱,可以怀孩子?”
燕珝瞧她一眼,“人只是身体虚弱,并无病痛,成婚有了这样久,有孕也是正常。怎的,你这个假‘姨母’还急起来了?”
上一次听到孩子,还是在郑王妃的肚子里。奈何郑王妃的亡故和那未出世的孩儿让云烟心有余悸了许久,如今听到向来弱柳扶风的付菡有了身孕,自然担忧。
她站起身来,“不成,妾要去看看。”
见她当即便要走,燕珝赶紧抓住她的衣袖,“胡太医刚把出来的喜脉,夫妻二人自己都方才知晓,述成这段日子也忙着,此时定要好好说说话,你去作甚。”
“也对,”云烟闻言,懊恼道:“是妾有些急了。”
“还有,想学画,为何不来寻朕?”
燕珝拉着她坐下,云烟这会儿总有种坐不住的感觉,频频往外张望,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同付菡说话。
她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因为是付姐姐先同妾说的呀,若是陛下先主动提出来,那妾自然就跟着陛下学了。”
“好啊你,这样没良心,”燕珝看出她的神思都到付菡身上去了,无奈道:“朕教你那样多,读书习字,这会儿到了书画,就跑去找人菡娘。”
他轻叹,“还好,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寻不了她咯。朕方才瞧述成那样子,只怕要给她紧紧盯着捧着直到生产。”
云烟拍了他一把,“陛下,你还是天地万民的父亲呢,怎的都不关心人家,还这样说风凉话。”
“……朕可不想当旁人的父亲,”燕珝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烟的脖颈,“云贵妃,你说呢?”
云烟“噌”地站起来,脖颈处被那讨人厌的吐息弄得一阵阵发痒,此时也心猿意马起来。
“陛下养伤,可正经些吧。”
她跑去桌旁,低声道:“不管了,付姐姐忙着没时间,妾自己也可以画着玩儿。”
也不知着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她垂眸研墨,坐在桌边,视线时不时地往燕珝那边去。
手上研墨,思绪早就飞到了天边,余光偷偷瞧着燕珝自顾自地喝了茶,又拿起小桌上那些她看不懂的高深书册,什么治国之策,先人方论,云烟看了就头晕。
也不知道怎么看进去的。
他不回来还好,一进屋,存在感简直高得吓人。加之方才知晓付姐姐怀了身孕,不由得便思及自个同燕珝。
付菡同段述成的婚事坎坷,这么多年才走到一起已然是京中晚婚的了。同龄的娘子早就成婚生子,云烟比付菡只小一岁,而燕珝同段述成差不多大小,皇室无子,云烟知晓那些古板的朝臣们常常因此烦扰燕珝。
但燕珝半点没将压力转移到她身上来,若不是郑王妃怀孕的时候偶有提及起燕珝无子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燕珝在此事上也常背着压力。
她垂眸看着干干净净的纸面,咬着唇。
燕珝……那日她醉酒,还是记得发生了什么的。醉酒情意迷乱成了那副模样,燕珝都未曾做到最后,若不是那日她多少也感受到了些燕珝那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差点便以为他真的不行了。
燕珝的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看他那样喜欢自己,自己也待他好起来的样子,日后也只怕只有一人。短时间内,云烟不怕他们之间会出现其他人。
那子嗣……
云烟研墨的动作慢了些。
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其他人,可他们中间,老早就横亘着一个人。
即使明昭皇后早已故去,云烟也知晓,明昭皇后在燕珝心中的地位,是绝不可磨灭的。
很烦,特别是在自己知晓了自己对燕珝的心意以后,就更烦了。
从前可以让自己忽视这个问题,可今日又想了起来,便忽视不了。
燕珝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作为明昭皇后替身的她?
作为替身,她除了一副容颜,其他的地方顶多能称得上一个乖顺,时不时还能犯上作乱一下,与只在旁人口中听说的明昭皇后也不知道相不相似。
可燕珝许多次都让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地便好。
那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心里仍旧念着故人啊?
她歪着脑袋,没注意自己的动作,直到沾了一手油墨才反应过来。
燕珝轻笑一声,“走什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