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4/7页)
她惶惶和痛苦的感情过于强烈,以至于无论她怎么隐藏还是逃不过“羽化”修士的感知。
谢长离意外她与姬商陆之间分明认识时间不算长,没想到二人感情如此深厚。他神色温和,语带着关切:“师妹莫要逞强,手给我。”
“………”林霖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是成年男子的手,骨节修长匀称,比她大太多。林霖一阵恍惚,就好像她不过离开些日子,原本小小一团的孩子竟就这么长大了的恍然,她错过了太多太多,这个孩子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阿福没有跟他一起吗?
无数的话想说,却最终只能忍住。先前未曾细想的事,如今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她终究无法平静以待。
林霖缓了缓神,将手递了过去。
脉门被扣住,林霖有一瞬僵硬,很快放松下来,任由他将灵力探过来。
谢长离灵力探入她内府,发觉她经脉伤得很重,是由灵力反复耗空又强行充盈所致,倒也不算说谎。
松开她脉门,谢长离温声:“内府伤这样,你们可是遇上什么了?”
姬商陆正要开口,林霖抢先:“先前秘境几欲坍塌,我想着以法阵撑起秘境,但对我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
“原来如此。”谢长离颔首,拿了瓶丹药给她,“师妹先坐下疗伤吧。”
林霖一看,是极品回元丹,外边一粒难求的极品回元丹他说给就给。
“多谢。”林霖一点儿也不推辞地收下,她内府是伤得有点重,有了这枚丹药她的伤便能完全恢复,也能够全力施展那个法阵。
林霖服下极品回元丹,受伤的内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灵力温养着她的经脉,先前的刺痛感也消失了。
不愧是极品回元丹。
林霖内府的伤彻底好全了,神色却不见丝毫放松,她看向身旁的长离真君,开口询问:“大师兄要如何带我们离开秘境?”
“秘境中心处是一座仙宫,是晦海秘境的核心,仙宫本身是一个天然法阵,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谢长离笑着问:“师妹可有不放心的地方?”
“………”林霖看向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去看长大后的小凤凰。
修士法衣大都刻着高阶法阵,小凤凰亦如此,杏色中衣衣襟处绣着繁复的暗纹,白色外衫并不寡淡,只让他周身的气息更加柔和。
看着无攻击性,却并非性情温善。长大后的小凤凰在这点上倒是同美人夫君有几分相似。
因着他隐藏了真容,林霖并不知道面前的孩子真容什么模样。
只是她视线落在他那似白非白的长发,想起天妖顶着她的模样给他种下咒毒一事,心中泛起一阵疼痛,无法释怀。
“没有不放心。”林霖强压下纷乱的心绪,于她掌心处的灵力化作纤细的柳枝,在二人所在的范围落下了一个防窥视的隔音结界。
谢长离没有阻止她布下结界,却见眼前的女修看着他,缓声:“只是在想,你辛苦谋划如此之久,究竟为了什么?”
他为何要在晦海秘境坑杀如此多的筑基修士,为何要引魔物倾覆这个世界,他之所愿是什么?
林霖其实还想知道,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凤凰为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境地,阿福又如何了。
背光的阴影中,谢长离唇边笑意微深,他看向面前突然又心绪平和的女修,说:“师妹知道后又能做什么?”
他的笑意不再是人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而是带着自上而下的俯瞰和嘲弄。
让谢长离意外的是,眼前的女修看着他的目光始终平和如初,甚至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她缓缓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以我的方式。”
“………”若不是她的身体与神魂的气息并无相斥的违和感,他都要以为她被人夺舍了。入晦海秘境之前,她分明对他极为忌惮和隐而不发的抗拒与敌意。如今,她看他的目光如此平和,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可刚才阻拦姬商陆靠近他的时候,她分明还心神惶惶的模样,甚至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一个人的态度变化会突然间如此之大吗?
谢长离疑心刚起,却听到对方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若说她已经知道晦海秘境的变故皆是因他而起,但她此时又看不见丁点儿的害怕和不安,甚至连最初对他浮于表面的恭敬也不见了。
如今只有俩人时,她也不再称呼他为“大师兄”。
不过谢长离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语气温和:“师妹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小凤凰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未来,她想知道如今的他是如何想的,她想知道如今妹妹阿福之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林霖平复自己的心绪,缓缓看向他:“你修仙为何?”
本以为她要问关于秘境之事,以及质问他如此做的目的,却没想到她问了一个与之毫无干系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本身也让谢长离微微怔神。
他修仙为何?
——为复生因他而惨死的母亲。心中的答案自动浮了上来。
林霖接着问:“你选择的道是什么?”
——他与毁灭之道最是契合。
若这这世界有所谓的天道,为何他的母亲却要被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虐杀,为何漫长的时间里他甚至连母亲的残魂都无法找到。
母亲之死于天道宗,于扶光峰,不过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而已。凡人如蝼蚁,死了一只蝼蚁,天道宗又有谁会在乎区区一只蝼蚁的性命?他们只遗憾发现那身负灵骨的凡人女子的人不是自己,只可惜那具不知所踪的天生灵骨落入旁人手中。
天道宗那些臭虫甚至还将目标放在谢家血脉之人身上,若不是父亲当年以雷霆手段杀光天道宗所有“神游”长老以此震慑他们,只怕整个洛京便要倾覆于他们之手。
母亲死后,祖母大病一场,几年后黯然离世。阿翁在祖母去世的第二年也跟着走了。
而父亲在母亲离开后恍若变了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也不再是一副病弱模样。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父亲从一开始就是修士,只是不知何故失去修为和记忆来到洛京成为太子的谋士。
恢复记忆和修为的父亲告诉他,杀死母亲的人已身死,然后将一柄似玉非玉的剑交给他。后来他才知道,那柄剑是母亲的灵骨所化,因着母亲生前的执念,这柄剑只有他能使用。
没有一个人指责他害死了母亲,只有母亲的贴身丫鬟背后偷偷哭的时候说起过,若不是小公子闹着要看打铁花,也许便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了………